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DLOVEE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》作者:硫酸弹弹 文案 一句话总结:转学来又转学走的小瓶子把班长小吴邪的魂给勾走了,若干年后大学里大瓶子终于把大吴邪吃干抹净~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1      班会时,陈老师领着一个孩子走进教室,拍拍手示意同学们安静,然后向他们说道:“这位是你们的新同学,名字叫张起灵,以后会和你们一起学习,大家要相互帮助,知道了么?”   学生间一片哗然,交头接耳声不断。学期已经过半,这时候再来个转学生,十分稀奇。孩子们一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同学,希望他能说上几句自我介绍。可是站在讲台边上的张起灵却是面无表情,沉默无语,双眼直视着教室后墙上的黑板报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  陈老师见此状况,便指着窗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对他道:“张起灵,你坐那个位置,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你同桌,他是班长。”   被点到名的班长站起身,把自己的东西都拢到长条书桌的一侧,又把空置的椅子拉了出来,满脸雀跃地等着张起灵过去。   张起灵点点头,提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到班长旁边,默不作声地拿出铅笔盒摆到桌上。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,至始至终都没有朝他的新同桌看上一眼。   班长并不气馁,歪着脑袋向他问道:“张起灵,你的名字怎么写?是灵活的灵吗?”见对方没有回应,又继续说道:“我叫吴邪,一个口一个天,邪是邪恶的邪。”边说边拿铅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。小小年纪,字倒不差,笔势瘦削,撇捺有力,已有一番瘦金体的风韵。   张起灵见他写完了还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,轻啧一声,打开铅笔盒取出笔,在吴邪的本子上快速地写下“张起灵”三个字。   “张起灵……”吴班长指着字念过来,随即抬头朝他笑道:“就是灵活的灵,我没有猜错。”   最后一排的同学也伸长脖子凑过来看,“怎么写的?给胖爷我也看看。”   吴邪似乎这才意识到上课时间,身为班长不能够带头说小话,便反手把人推回后排,轻声道:“胖子你快坐好,小心老师批评你。”   被叫胖子的那位老大不乐意,坐了回去哼了一声,“有什么了不起的。又不是小娘们,天真你护得那么紧做什么。”   张起灵听了回头扫了他一眼,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,可瞧在胖子眼里满身的肥肉仍是抖了几抖,之后的话也说不出口了。   下课后,陈老师把吴邪叫到办公室里,对他说道:“张起灵他半路转进来,对学校和同学都不熟悉,你要好好关心他,帮助他尽快融入班级集体中来,好不好?”   吴邪把头用力点了点,“我不会让人欺负他的,老师你放心。”   陈老师温柔地在吴邪脑袋上揉了几把,笑道:“文锦阿姨知道你最能干了。”   陈文锦与吴邪的三叔是熟人,从小看吴邪长大,所以私下与他很是亲近,很少摆老师的架子。   “还有,张起灵的教材教务处还没准备齐全,这几天先让他和你一起看课本。”陈文锦又吩咐一句,随后让吴邪回教室去了。   吴邪才跑回教室,就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围满了同学,里三层外三层,声音嘈杂,不晓得在说些啥。他忙赶过去,挤到里面,见自己的发小老痒正坐在他的桌子上对张起灵居高临下地训话。   “你、你听到了吗?”老痒天生有些结巴,吴邪小时候学过他说话,差点也学成个结巴。“别老板着、板着一张脸,吴邪和你、你讲话,你、你得答应。”   坐在他对面的张起灵不接他话,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,眼睛只看着自己的双手。   吴邪心说这还像话吗?新同学才来,就如此不友爱,太不利于班级团结了。当即上前将老痒从他课桌上拉下来,大声道:“解子扬,别欺负同学。”   老痒见是吴邪,向他解释:“我只是和他说、说道理。”   吴邪摇着脑袋,让围着的同学散开一些,对他们说:“张起灵没有不理我们,他是还不熟悉,有点害羞。我们要帮助同学,不能讲同学坏话。”   周围的同学被吴邪说得安静下来,都看着张起灵,心里想他不讲话,是不是又在害羞了?   过了一会,有个小姑娘走出来,抿着嘴角对张起灵小声道:“我是班里的文艺委员,名字叫云彩。放学后我陪你看看学校好不好?“   此话一出,一片哗然。云彩是班上唯一的少数民族,长得漂亮,能唱会跳,说起话来像一串银铃铛在响,又非常爱笑。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,现在瞧她主动提出要陪张起灵逛校园,纷纷都愤而不满。   特别是胖子,立刻嚷了起来,“不行不行,没有让小姑娘带着的道理。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班上男的都死光了。”他的话虽然粗糙,可也喊出了不少男孩子的心声,谁也不愿意云彩放学后还和别的男生呆在一起。   陷在舆论漩涡中心的张起灵始终不置可否,头也没抬起来过,仿佛身边的事端都与他完全无关。   吴邪捏起小拳头,瞪了胖子一眼,先对云彩说:“陈老师说,让我带着他。”又转身对围着的同学说:“老师马上就要来上课了,你们都回座位吧。”   等人都散开了,坐到张起灵身边,看他还是低着头,吴邪觉得刚才的事可能吓着他了,有心想安慰他,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按他的理解逻辑,男孩子之间要是取个外号叫一叫,关系就会亲密起来,变成哥们,比如老痒、比如胖子,还有隔壁班的班长小花,都是这么好起来的。   该给张起灵起个什么外号呢?吴邪歪过脑袋瞄他两眼,暗自琢磨着,瞧他老也不说话,像是只闷油瓶子,叫他闷油瓶行不行?踌蹉了一会,他伸手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,使劲掰了一半下来,递给张起灵,“给你吃,外国的,可好吃了。……小哥。”一声闷油瓶到了嘴边,硬生生打了圈,又咽了回去。   张起灵侧过脸,看吴邪朝他举着巧克力,眼神间满是示好的小光芒,不由心底一软,开口要说话。谁知话没出口,身后的胖子已是一伸脑袋,把吴邪手上的巧克力塞进嘴巴里,嚼吧嚼吧含糊道:“什么呀?怎么这么苦啊?苦死胖爷了!”   这巧克力是吴邪爸爸出差去外国带回来的,纯度很高,口味偏苦。吴邪拿了当宝贝一样藏着,还没吃过,不知道到底什么味道。被胖子啃了去,还说不好吃,当时就有些恼,反驳道:“你瞎说。才不会苦呢!”   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半截,吴邪心里泛疼,可还是咬牙又掰下半块,递到张起灵嘴边,小声道:“小哥,你别听他乱说。好吃的。”   张起灵低下头,就着吴邪软乎乎的小手把巧克力含到嘴里,抿了片刻,点点头低声说:“嗯,很甜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2      吴邪满脸欣喜看着张起灵把巧克力吃完,才将剩下的放进自己嘴里。只咬了一口,就苦得咧开嘴,呸呸几口吐了出来,“好苦!好难吃!”   胖子从后面用肉鼓鼓的胳膊勒住他脖子猛摇,“小天真你自己说,苦不苦?还诬赖胖爷瞎说!”   吴邪满嘴泛苦,猛灌了几口饮料才感觉好些。他不知道纯巧克力的味道,只以为自己放了好几天都没吃,巧克力被他放久了才会变苦。不由就对张起灵十分抱歉,“小哥,对不起,我不知道它坏掉了……”   张起灵摆摆手,示意没事。吴邪很是担心,无奈上课铃准时响起,老师走进教室,再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。   好容易挨到放学,吴邪赶紧把课本都收进书包里,要带张起灵去参观校园。老痒蹦着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,摇晃道:“我们回、回家吧,老吴。”   吴邪拉开老痒的胳膊,摇摇脑袋,“不行,今天不能和你走了,你找胖子一起吧。”   “为、为什么呀?”老痒皱起眉头万分不解,“你还真、真带那小子逛学校啊?”   “我答应他的。”吴邪背上书包,回头一看。才一个没留神,张起灵已经独自走出教室了,都没等他。对老痒挥了挥手,吴邪急忙往外追了上去。   气喘吁吁追到身后,吴邪边跑边喊道:“学校很大的,你别乱跑,会走丢的。我来带你。”   张起灵脚步并未放慢,仍是朝校门方向走去,头也不回,“不需要。”   吴邪紧紧跟在他后面,两只小脚快拧成麻花了,“为什么不需要?小哥你怎么了……唉,你等等我。”   吴邪毫不气馁,嘴上不停,眼看快走出校门了。突然听到有人叫他,“阿邪。”   吴邪抬头看过去,发现他家三叔正站在校门外面,冲他摇手。他们的班主任陈文锦也站在旁边,两人有说有笑的,正聊天。   “这就是我说的转学生,张起灵。”陈文锦把两人叫到跟前,介绍了一番后问道:“你们俩这是要去做什么?”   吴邪仰着小脑袋,脑门上沁出不少热汗,拉着张起灵的书包,一本正经答道:“我领他参观校园。三叔你别等我了,我自己会回去的。”   吴三省嘿嘿一笑,撩起衣服替他抹了把汗,“大侄子关心同学,三叔就不耽误你做好人好事。我和你文锦阿姨有事出去,一会你自己回去,路上要小心。”   吴邪“嗯嗯”连连点头,转回头冲闷油瓶露出狡黠的笑容,“走吧走吧,跟我走吧。”   张起灵原是站在一旁不置可否,可陈文锦和吴三省都瞧着他,叫他快跟着小班长走。沉默了半晌,只得转头又走了回去。   经过学校小卖部时,吴邪喊了一声“等一下”,便跑过去扒住柜台朝里看。看了一会,指着装棒棒糖的罐子,踮起脚尖递进去一枚捂到温热的硬币,“汪爷爷,我要两根那个糖。”   坐在店里的老人摘下老花眼镜,接过钱,笑眯眯地拧开罐子问他,“你要什么口味的?”   吴邪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闷油瓶,说:“要甜的,最甜的。”捧着棒棒糖回来,剥了一颗送给张起灵。   张起灵抬眼看看他,推了回去,“你留着自己吃。”   吴邪又塞了几次,见闷油瓶始终不为所动,不由吸了吸鼻子,小声道:“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,小哥?我也不知道巧克力坏了,我不是故意给你吃坏东西的。”   张起灵瞧他急得一张圆脸涨的通红,摇了摇头,说:“我知道。”   吴邪听他这么说稍微安心了一些,又继续给他塞棒棒糖,“这个可甜了。”边说边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加以验证,“真的,我保证。”  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,发现他举着棒棒糖的模样极为认真,就像举着一朵小小的花。不禁叹了口气接过来快速地含进嘴里,一侧的脸颊立刻鼓起一个小包。他侧过脸,避开吴邪满是欢喜的目光,尽量摆出若无其事的神色,问道:“带我去哪儿?”   吴邪高兴地剥开自己那根,一口咬住,上前拉住闷油瓶的袖子,口齿不清地说:“去…去体育馆好了。”   一路走到体育馆门口,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,头发很短,脸上有一道疤,看着有些凶。吴邪却不怕他,几步跑上前抱住他腿,含着棒棒糖仰头叫道:“潘子叔叔。”   潘子笑着蹲下来拍拍他脑袋,“小三爷怎么还不回家?你三叔在外面该等急了。”   “不要紧的。”吴邪摇摇手,“三叔和文锦阿姨走了。”   潘子的手顿了顿,抬眼往校门方向遥遥望了一眼,才又笑道:“那潘子叔叔送你回去?”   吴邪放开潘子,小手指着身后的闷油瓶对他解释,“我和他再玩一会,不会很晚回去的。”   “嗯。”潘子点点头,站起身又吩咐他,“要是太晚了,来我办公室找我也行。”   送走了潘子,吴邪向闷油瓶介绍道:“那是潘子老师,教我们的体育课。和我三叔很要好,常常来我家玩。”   张起灵拿出藏在身后的棒棒糖,重新含住,点点头表示知道了。   从体育馆再绕过去就是老校舍,教室搬迁后已经完全封了起来。吴邪走到二百米开外便停下了脚步,伸手紧紧拽住闷油瓶的袖子,“不能过去,小哥。听说那里面……有女鬼!”   张起灵皱起眉头远远看过去,疑惑道:“谁说的?”   “老痒,还有胖子,他们都这么说。”吴邪靠到近前,用手挡住嘴巴对着闷油瓶的耳朵很小声地说道:“老痒告诉我,他亲眼看见过,真的不骗你。”   张起灵被他吹得耳根发痒,感觉空气间都是棒棒糖那香甜的气息,不自在地扭过脸说:“那我们别过去了。”   吴邪赶紧大力地点头,拉上闷油瓶往外面走。   学校里的孩子已经走了大半,操场上只剩下几个人稀稀拉拉地还在踢球,整个校园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出几分白日里没有的宁静。两人爬上两层高的司令台,沿着栏杆向外坐下,小腿挂在栏杆外面一晃一晃地打圈。   指指点点地把学校里各个重要的建筑都轮番介绍了一遍,吴邪叼着吃剩下的小白棒棒咬来咬去,歪着脑袋问道:“小哥,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?怎么这么晚才转过来?”   张起灵侧靠着栏杆,大半边脸遮在逆光的阴影里。吴邪见他张了张嘴,似乎要说什么,可没等到他开口,底下却先有人笑着喊他,“吴邪哥哥!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3      吴邪一听这促狭的声音,便知是谁。爬起身扒着栏杆要往下瞧,却被闷油瓶抓住肩膀向后退了几步。幸好退得及时,吴邪只觉得眼前闪过粉红一片,已有一个人影攀着栏杆翻了上来,险些撞到一起。   吴邪看清了对方模样,叫道:“大花,说了别再这么叫我了!”   “叫你哥哥的在那边。”小花稳稳落到司令台上,嘻嘻一笑,指了指他身后。吴邪一回头,发现比他们低一年级的霍秀秀也爬楼梯跟了上来,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抓着他肩膀的闷油瓶。   张起灵扫了他们一眼,放开手走远两步,靠到栏杆边犹自望天。   “可惜了,是个男的。”小花耸了耸肩膀,笑道:“秀秀这丫头还说小三爷在这儿谈恋爱呢。”   霍秀秀不服气地撅起嘴,比了个贴在一起的手势,“他们刚才讲话靠得那么近,又躲在这上面,没有其他人。老师说过,这样就叫早恋。”   小花和秀秀从小便与吴邪认识,尤其是小花,还是他家的远亲,所以关系远比其他同学亲近,讲起话来也格外没有拘束。   吴邪听了大窘无比,连连摇头,“不是这样的。我们……”   没等他解释清楚,却被一串滴滴答答的声响无情打断,是小花的手机响了。学校里有手机的学生不多,小花就是其中之一,有个翻盖的,里面还存了不少游戏。原先吴邪也想跟家里要一个,可是吴一穷怕影响了他学习,没有同意。所以他平时只能玩玩他三叔的手机,可惜都没什么游戏,不太好玩。   小花接起电话“嗯”了几句,点头说道:“这就出来。”   霍秀秀靠过去问他,“奶奶来了吗?”小花点点头,转回头又问吴邪,“一起走吗?有车顺路送你。”   吴邪其实心里对霍老太太挺害怕的,可是不愿意表现出来,便赶紧摇了摇手,指着闷油瓶说:“我和他一起走!”   小花替秀秀背起书包,嘻嘻一笑,“那就不打搅你们,我们走了。再见喽,吴邪哥哥。”   回家路上,吴邪顺路就把附近的书店小吃店还有游戏店介绍个遍,见张起灵始终没啥回应,想了一下煞有其事地向他保证,“小哥,你别担心啦,我们这样不是早恋,老师不会批评的。”   转天早上才进教室,还没坐到座位上,胖子已急吼吼地拖过他的书包拉开拉链埋头翻找。吴邪被他拽得险些跌倒,伸手抓了一把才稳住身形。被他抓到的张起灵抬起满带倦意的瞌睡眼,不解地看向他俩。   吴邪朝他笑了笑,习以为常地卸下书包,拿出昨天的作业让胖子去抄。挨着张起灵坐下后,看他桌面上仍是光秃秃的,便对他说:“书还没给你吗?那今天我们还一起看。”   胖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奋笔疾书,三下五除二,鬼画符一样终于赶在上课之前抄完了作业。肉包子里的汤汁滴得作业本上到处开花,被负责收作业的阿宁一脸嫌恶地拿走了。胖子冲着阿宁的背影竖了一下中指,抹抹嘴巴低声骂她一句,“小臭娘们,神气什么!”   吴邪怕他俩吵起来,忙回头对他嘘了一声,“作业下回你自己做,别老抄我的。考试不及格的话,小心又挨一顿胖揍。”   胖子抖了抖肩膀,嘿嘿笑道:“那些洋文字母,扭得跟蚯蚓一样,光它们认识我了,我是一个都不认识它们。反正胖爷有一身神膘护体,最不怕揍了。”   吴邪还要说话,突然肩膀被张起灵捏住,后半句话就没说出来,转过脸一看,教室门嘎吱一声,老师走了进来。   第一节是语文课。行完礼之后,吴邪把课本不偏不倚地推到两人中间,翻到老师说的页数,准备听课。忽然瞥见张起灵似乎笑了一下,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,顿时小脸窘得涨红,忙用手捂住。   课本上好几处都是他听课无聊时涂的小鸦,杜诗圣悲天悯人的肖像画上被他画得乱七八糟,胡子眼镜一样不少,垂下的袖口处还揣了一把小手枪。这与他伟岸光正的班长形象,颇有些偏差。   他歪过脑袋压低眉毛恐吓道:“不许笑。”   张起灵抿住嘴摇了摇头,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,但是眼睛发亮,好像仍带着笑意。   吴邪讪讪地放开手,向他胡乱辩解,“这很正常,我们班上都会画,不信你去看看胖子的书。”说完斜过眼,尽量摆出“如果你不画那是你的问题”的正经模样。   张起灵被他盯了一会,轻啧一声,趁着老师还在写黑板,便拿起笔在他课本上迅速勾了几笔,本是略带滑稽的杜诗圣转眼之间背了一把长刀,刀鞘黑亮,配合迎风而立袖摆飞扬的造型,竟显得十分威武。   吴邪眼前一亮,心说原来闷油瓶还有这一手呀,先前的别扭不由全消,反而生出几分惊喜。大笔一挥在旁边批了一条“画得不错”,写完自己忍不住捂嘴闷笑了一会,才开始认真听起课来。   在教室里坐了大半天,终于轮到了体育课,男生迫不及待地组了队在操场上撒欢踢球。胖子一个大脚,把球踢得高高飞起。吴邪急忙追了几步,仍是没有截住,眼看球直接飞出了球场。   几个人一边对胖子的臭脚骂骂咧咧,一边颠儿颠儿跑去捡球。   吴邪跑在最前头,追着球跑到场边,看到几个女生聚在树荫下朝单杠那里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。跟着瞧过去,发现是张起灵正独自坐在单杠上望天发呆。   吴邪把足球抱进怀里跑过去,一头的大汗,软软的头毛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,像只湿了毛的小黄鸡,脸上还横着两道泥印子,朝他招手,“小哥,一起来踢球呀!”   张起灵收回目光,看看他,缓缓摇了摇头。   后面几个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,特别是胖子扯开大嗓门一通叫嚷,“天真你带球跑啦?快回来给胖爷发球!”   吴邪想了一下,转身把足球远远地掷了回去,大声回道:“我不踢了,你们踢吧!”说完手脚并用爬上单杠,坐到闷油瓶旁边问他,“你玩单杠吗?”   张起灵微微侧过脸,没有作声。   激烈运动过后,吴邪脸上泛红,双眼仿佛闪着光,直直盯着闷油瓶,不时还有汗水从他发间滴下来,气息也稍带急促,语气却是软软地像含了一块棉花糖,“不会玩吗?没关系,我来教你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4      吴班长说干就干,用劲抓牢单杠憋住力气,一个后仰竟立刻从上面倒挂下来,大头冲下头发全都立了起来,兴奋地喊道:“小哥你快看,我要放手啦!”边说边将双手慢慢放开,仅凭小腿弯曲,挂在单杠上晃晃悠悠地打摆。   从腿弯的缝隙里看过去,张起灵高高地坐在上面,正垂着脑袋打量他,脸上一片平静,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惊叹和佩服。   吴邪有些沮丧,但随即马上又振作了精神,稍一翻身跳下地,抹了把脸,“不想玩这个吗?没关系,别的我也会。”说着爬到后面更高的一排单杠上,奋力撑直手臂,咬紧了牙关艰难地说:“你看好了,这个叫做大风车!”   上身倾倒朝前翻去,天旋地转间,已经绕着单杠呼啦啦转了一圈。顺利停下动作,吴邪顾不上头晕,急忙去看观众的反应。果不其然,闷油瓶这次总算有些动容,挺直后背半侧身体,眉头微微皱起,对他道:“你小心点。”   吴邪得意万分,摇着脑袋略带炫耀地朝他笑,“没事,我很拿手的,还能连着翻。”   海口既然夸出,便不能失了面子。卯足了劲又翻了两圈,热汗洒到白花花的水泥地上,斑斑点点。吴邪自信满满,腰腿同时发力,毫不停顿地上下颠倒再次翻了过去。这次力气却使得过了,手上打滑一时没拉住单杠,“扑通”一声从上面重重跌了下来。   张起灵伸长手臂拉他没拉住,立即跳到地上去扶他。   吴邪这下摔得很重,把膝盖和手掌都摔破了,右脸上还蹭破一块油皮,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已是疼得煞白,含着一包眼泪,半天没有吭声。   一直远远瞧着他们的几个女生吓得大喊大叫,甩着小辫子跑去找老师。   “吴邪?”张起灵蹲在他面前,拉他的手要看情况。吴邪紧紧攥住手心,不肯给他看,慢吞吞坐起来握拳捂住膝盖,埋着脸抖了好一会才颤声说道:“没…没事……”   虽然他尽量显出轻松的口气,可是眼眶里的泪水仍是没有忍住,大颗地滴落下来,砸在紧握的拳头上。  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他,眉头拧在一起,再次去拉他的手。吴邪的手团在一起,捏上去软软的。张起灵不敢太用力,就低声说道:“给我看看。”   吴邪见他态度坚决,迟疑了一下摊开掌心,破皮的部位蹭了不少灰尘砂砾,和血掺在一起,黑黑红红的,很脏。张起灵用手指极轻地在他伤口上抹了一下,不疼,反而有些痒,吴邪不由缩了一下肩膀。   “弄疼你了?”张起灵停下动作,迅速挪开了手指。   “没有。”吴邪摇了摇头,“不是很疼的,我不怕疼。”说着往掌心的伤口上吐了口唾沫,又抬起脸来说,“消过毒就可以了。”   张起灵看他咬着下唇,忍住疼痛勉强挤出一个笑脸,右边的脸蛋上还挂着血丝,逞强的小模样十分可怜,心下一动,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舔了一下。   “呀?”吴邪惊讶地望过来,举起手要摸摸脸,又怕碰了伤口,只敢远远地捂着,“小哥你干什么?”   “消毒。”张起灵语气平静言简意赅,随即背过身,半跪在他面前,“上来,背你去医务室。”   吴邪还要推拒,已被他拉到背上。闷油瓶不比吴邪高,力气虽大,手臂却短,托不住整个的屁股蛋,只能时不时地把他往上颠一颠。吴邪抱住他脖子,双腿拖在两侧不敢乱动,怕把两个人都摔下去,脑袋靠在他肩膀上,抽了抽鼻子,很小声地向他说“谢谢你”。   张起灵没有回话,从后面也看不到他的表情,只是背他的手臂紧了一紧。   只走了一小段,女生们便带着老师跑回来。潘子一看吴邪摔成这样,十分着急。从张起灵背上把人拎下来,打横抱到胸前直奔医务室。   操场上的学生得了消息,球也不踢了,一窝蜂地全冲去医务室看情况,把小小的一间房里挤得满满当当。最后校医霍玲将人都轰了出来让潘子带回去上课,才算安静下来。 张起灵先是在远处看了一会,等人都出来了,才跑过去趴窗台看吴邪。没想到霍玲气得把窗帘都给拉上了,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,声音也听不清。张起灵试着推了推窗户,全都上了锁,纹丝不动的。   张起灵站着想了一会,还是规规矩矩去敲了敲门。   霍玲以为是胖子他们又回来捣乱,打开门冲外头喊了一句“走开”,喊完才发现站在门旁的张起灵。   “我想看看吴邪。”张起灵仰起脑袋,一本正经地提出探视要求。   霍玲瞧他长得好看,态度也很斯文,和那帮横冲直撞闹闹哄哄的小男孩完全不一样,便很喜欢,半弯下腰捏捏他脸蛋,小声笑道:“进来可以,不许吵闹,知道吗?”   张起灵撇开脸,将她的手让开,点点头答应道:“嗯。”   吴邪被放在小床上,伤口都已经清洗过了,正要消毒。见闷油瓶进来,坐起身看过来,小脸上有些局促不安。   霍玲拿来双氧水,叫他重新躺好,用棉花沾了药水给他消毒。双氧水的刺激很强烈,瞬间就将他疼得全身紧缩。   张起灵挨到床边,让吴邪抓住他的手臂,“疼就捏我。”   霍玲看了直笑,忙阻止道:“不行不行,他手上也有伤,握住了更疼。”   张起灵听完一愣,站在旁边似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,双唇抿起,眉头都快打结了。   吴邪熬过了一阵痛,额头布满冷汗,眼泪和鼻涕不由自主地全跑出来,脸上一片狼藉,眼神也随之黯淡了几分,仍是不愿哭出声来。   霍玲指了指床边柜子上的纸巾盒子,“给他擦擦,会讲笑话吗?说一个,帮他分散一下注意力。”   “……”张起灵沉默了片刻,抽了两张纸巾,按在吴邪脸上替他擦汗,又替他擦了擦鼻涕,“……从前,有一个太监……”   吴邪等了一会,却不听闷油瓶说下去,便推推他手臂纳闷道:“小哥,下面呢?”   张起灵的脸色略带古怪,看看他,又低头想了想,才低声道:“……下面没有了。”   霍玲听完哈哈大笑,吴邪却茫然无知,根本不明白校医在笑些什么,不过倒是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,光在那儿研究为什么会没有了。霍玲趁着他分神,动作迅速,转眼将他的伤口都上好了药包扎起来。   吴邪被涂了紫药水包上纱布,疼痛缓解了不少,揪住闷油瓶的手指还要继续问他。   霍玲把东西都收拾好了,捧住吴邪的脑袋在他脸蛋上“吧唧”亲了一口,“真乖,是个小小男子汉!”亲完扭过头发现张起灵站旁边似乎在瞪她,以为他没被表扬到不高兴了,呵呵一笑拉住也要亲上一口,没想到他异常灵活地避开她的手,转身跑走了。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5      等吴三省来接人的空档里,潘子拿纱布把吴邪厚厚地又裹了几层。霍玲在一旁翻着杂志笑他,“瞧你的脸色,怎么比自己伤到了还难看?”   潘子轻手轻脚把绷带贴好,闷声道:“是我没把人看好,才摔成这样。”   霍玲对他的自责嗤之以鼻,哼了一声,“这些皮小孩,每天就知道疯玩胡闹,叫也叫不停,不知道给我惹多少麻烦。只有摔过一次厉害的,知道疼了,以后才会收敛一些。”   “吴邪不会的,他很乖的。”陈文锦向潘子摆了摆手,又转向吴邪问道:“怎么摔得这么厉害?我听同学说,当时是张起灵在你旁边,是他碰到了你吗?”   吴邪急忙摇头否认,“不是,不是的。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,张起灵还背我看医生,和他没关系的。”   霍玲听了笑道:“那他刚才那么紧张干什么?你们没看到,一脸严肃的样子,居然讲了个荤段子,都不知道他去哪里学来的。”说着要给他们也讲一讲,正巧看到吴三省走进来,便住了口。   “三爷。”潘子迎上去,沉声道:“是我不好,让小三爷摔了。”   吴三省简略看了下,摆手说:“小孩子,哪个不闹不摔的?这点不算事。”转头问,“阿邪,疼不?”   吴邪早等着表态,当即举手认真道:“不疼,三叔,我没哭,一点都没哭。潘子叔叔给我证明。”  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乐了。霍玲合上杂志,挽起陈文锦的胳膊道:“你看,大的小的都不当回事,你还担心什么?走,跟我逛街去。”   领了人,吴三省用自行车驮着他往外走,经过小卖部时买了根冰棍给他,以示表扬。吴邪脸上贴了创可贴,张不开嘴,只好小口小口地舔,还不忘喜滋滋地向他三叔炫耀,“老师都表扬我了,说我很乖,是男子汉。”   说话间拐出校门,突然看到张起灵,正沿着围墙往学校来。吴邪招手大声叫他,“小哥,你忘拿东西了吗?”   张起灵抬头停下脚步,原地站了几秒,才又走过来,把一个盒子递给吴邪。盒子是铁皮的,很小,圆圆的像枚饼。吴邪拿到手里十分好奇,“这是什么呀?”他一只手打不开盒子,又咬不住冰棍腾不出手,只能急得翻来翻去。   张起灵抿着嘴,没有说话,看着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忙活。   吴三省瞧着直笑,接过来帮他打开盖子,一股浓重的药味。他挑了一些捻开,放鼻尖底下闻了闻,“呵,好药。你哪儿来的?”最后一句是冲着张起灵问的。   张起灵不回答他,只对吴邪吩咐,“早晚各抹一次。”说完便自顾自转身离开了。他的药果然很有效,几天功夫,脸上和腿上的伤都收了口,连疤都没留下一条。只是手掌和膝盖伤得最严重,还要养一阵子,特别是结了痂之后,实在痒得厉害,为了防止吴邪乱抓挠破了伤口,给他严密地包扎了起来,只有换药时才解开。   手上包成了包子,很多事情都不方便。上课做笔记时,捏着笔也用不上力,字全部写得七倒八歪的,连他自己都认不清楚。幸好张起灵的教科书已经发下来,不用继续与他合用课本,所以不必担心被人瞧见他奋力扭蝌蚪的样子。   另外就是上厕所,又得避开水,又不能弄脏了纱布,总之十分麻烦。对此胖子很是自告奋勇,说要帮他。   开始吴邪不信,看胖子那十根粗短萝卜,万一拉拉链时卡到他了,岂不是彻底完蛋?胖子忙拍胸脯保证,“把尿的活,胖爷可拿手了。就我隔壁那小子,就是胖爷一手从小把到大的,技术一流!”再加上老痒也凑过来,“我、我也能帮忙。”这才同意了他们俩的提议。   帮吴邪找了个斗,两人就帮他脱裤子。吴邪拽着上衣,总觉得别扭,脸涨得通红,怎么都尿不出来。   老痒忙安慰他,“老吴,你、你别紧张,我给你吹、吹口哨听。”说着“嘘嘘”吹了起来,神情还挺认真,把吴邪都给逗乐了。   心情一放松,真的顺利尿了出来。胖子忙扶着,让他对准斗池。看他尿意汹涌,突然心眼一动,居然抬手摇晃几下,那水跟着也来回扫了一圈,像射水枪一样,滋滋往外喷,留下一圈水渍。   吴邪眼看都撒在外面,连墙上都喷了不少,可一时半会收不回来,又不敢乱动,气得哇哇大叫,“死胖子,你脏死了!快放手啊!”   “不能放不能放,放了天真你就得尿裤子了。”胖子不但没放手,反而更来了兴致,摇头晃脑胡说八道,“再说这哪里脏了,都是童子尿。知道什么叫童子尿吗?修仙的人专门喝的尿。”   “真、真的?不怕骚啊?”老痒听了忍不住好奇起来。胖子越吹越来劲,眉毛都快飞起来了,“还能有假?我刚从我老爹的书里看来的,喝满八十年,直接升天。”   吴邪好容易终于尿完了,顾不上提裤子就要揍他。胖子一看苗头不对,一溜烟窜到走廊上大声喊道:“不用客气,不用谢,我的名字叫红领巾!”随即三两步跑没了影,空留吴邪在那里郁闷。   等他追回教室,没能找到人,便问张起灵,“小哥,看到胖子吗?”   张起灵正在写东西,抬头看他一眼,摇了摇头。   吴邪又去后面翻他课桌,书包已经没了,看样子是回家了,只能悻悻地回来收拾东西。老痒背好书包,过来叫他,“老吴,走、走吧。今天我妈做、做好吃的。”   听到这个吴邪来了精神,老痒妈妈的手艺一想就流口水,便打起精神,连连点头,立刻要走。   “吴邪。”张起灵叫住他,递过去一本本子。吴邪疑惑地打开,发现里面都是这几天上课的课堂笔记,条理分明清晰直观,“你的笔记呀,借给我吗?”   张起灵收起铅笔盒,点点头。   “太好了。”吴邪大喜过望,他自己的笔记拿回家根本没法看,“我抄完了,明天就还给你呀。”   老痒听了也伸过脑袋来看,“记得比你好啊,老、老吴,也借我抄、抄一抄吧。”   张起灵已经提着书包站起身,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,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,“随便你们。不用还我,我都会了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6      笨手笨脚别扭了几天,家里也不让他瞎跑,吴邪心里都快憋出草了。好容易伤口养好了,给他拆了纱布,立马一溜烟儿转身跑出去找人玩了。   先找的是老痒,老痒正在帮他妈妈卷毛线。吴邪从他妈妈那里拿了几块糖,带着老痒又直奔胖子家。胖子也无聊得很,坐在家门口,拿个球丢来丢去,哄隔壁的小孩王盟颠颠儿地去捡。见到吴邪找来,可来了精神,球也不丢了,凑在一起商量着去哪里捣蛋。   “天真这手脚都长全了,怎么也得庆祝一下。”胖子挥舞拳头,一派意气风发的势头,“去鬼屋怎么样?咱们还没去过呢!”   鬼屋就是他们学校的旧校舍,不知哪里传来的说法,里面住着个女鬼,传来传去就这么叫上了。   老痒首先提出反对,“不、不行。今天没有课,学校不、不让进。”   胖子斜他一眼,“要进学校有什么难的?我说老痒,你是害怕了?”   “老、老子才不怕,不然你、你问老吴。”老痒扭过头,把问题丢给吴邪。   其实吴邪也不愿意去,可是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露怯,只得硬着头皮说:“去就去,谁怕谁是小狗!不过大白天的,有什么意思?要去就得晚上去。”   老痒连忙附和,“没错没、没错。得晚上去!”   胖子一想也有道理,便把去鬼屋的提议丢到一边,接着琢磨,“那我们去哪儿?”想了一会,突然一拍大腿,勾住吴邪的肩膀,朝他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:“要不,哥们儿跟胖爷去看看女澡堂吧?”   “女澡堂?”才捡完球跑回来的王盟高声重复了一遍,他比他们小两岁,才上一年级,满头都是汗,甚至还挂着鼻涕。   胖子连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,恶狠狠地警告他,“不许叫,叫了就不带你去了。”   王盟茫然地点点头,把球塞到胖子手里,小声问道:“带我去哪里?”   胖子拿回球,不再管他,转头看向吴邪和老痒,“怎么样?去不去?”   吴邪之前已经驳过他一回,这次不好意思再反对,就和老痒一起点了点头,同意了。   公共澡堂离他们两条街的距离,吴邪一路上心脏“砰砰”直跳,像做贼一样跟着胖子溜进澡堂的后巷。锅炉房的大爷坐在后面打瞌睡,头往下耷拉,还有口水滴下来。他们几个蹑手蹑脚连成串地从他跟前跑过,拐过弯就到了澡堂的后窗户底下。   窗户是狭长条的,只能开一小条缝换气用,离地很高,至少对吴邪来说是很高的。   他仰起脑袋看了一眼,向胖子劝道:“太高了,看不见。”   胖子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,他朝四周看了一圈,找了几块砖头回来扔在墙根,“垫上就行了。”   “垫、垫上也不够啊。”老痒有些害怕,脑袋转来转去,生怕被人发现。   胖子不死心地把砖头垒在一起,晃悠悠地站上去试了一回,的确不够,还差好几个头。兴致勃勃地跑来,却只能瞪着一大面水泥墙发呆,这让胖子十分恼火,跳下砖头堆,骂了几句娘。   就在大伙或是一筹莫展或是盘算着怎么撤退之际,胖子又有了主意。他胖手一挥,把王盟叫到面前,拍着他肩膀告诉他,“一会你,踩着胖爷肩膀,上去试试。”   王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由吴邪和老痒扶着爬到胖子背上。胖子在下面双手撑着墙,嘴里骂骂咧咧,“你他娘的吃什么了?沉得跟猪一样!压死老子了!”   王盟站在他背上,双脚打颤,小声回答他,“早上吃了包子,中午吃的是面条,凉拌的。”   好容易都站稳了,王盟扒住窗户沿努力伸长脖子,窗户就在他头顶上,始终就差那么一点才能看到里面。   吴邪看得心里着急,恨不能替他多长几厘米,看了一会便让老痒也照胖子的样子蹲好,自己往他背上爬。老痒的身形不比胖子,站得很吃力,不过依旧咬牙坚持,脑袋抵在墙上问他,“能、能看见吗?老吴?”   吴邪爬在上面,攀住窗台往里面一瞅,顿时傻了眼,那窗户上配的是块毛玻璃!他低下头轻声轻气对他们汇报情况,“看不到,什么都看不到。是块毛玻璃!”   “我靠!”胖子气得腮帮子都抖起来了,“天真你是真天真啊?你就不能看缝、看缝吗?”   老痒瞪他一眼,怒道:“别、别学老子说、说话!”   吴邪这才想起来,把眼睛凑到窗户缝前,仔细去看。澡堂子里面雾蒙蒙的一片,一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水蒸气,人是有几个,但是瞧不太清楚。他眯起眼睛使劲看了几眼,越看越是纳闷,“胖子,这里面怎么都是男的?”   胖子一听,不肯相信,非说自己是勘测好地形的,不可能搞错,让王盟和吴邪都先下来,抬他上去验证一番。胖子那一身肉,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三个人合力抬了半天才把他抬到窗户底下,累得脸色都白了。   对准了位置,胖子小心探出脑袋朝里张望,一看之下忍不住骂道:“我靠!真是男的!”这句骂得动静大了,被里面不知是谁听见了,大声叫嚷起来,“谁他妈的偷看老子洗澡,活腻歪啦?”   吓得他们四个都是一抖。胖子连忙跳下身来,居然姿态优美落地无声,和他的体型极不般配。他就地打了个转,挥手喊了声“跑”,便领着伙伴从小巷里窜出去。   勘查地形估计不是胖子随口吹的,他跑在前头七拐八拐,绕到了一条的偏僻巷子里。后头的人有没有追过来,他们谁都不清楚,只管跟着撒腿跑,跑得气都喘不过来,也不敢停下来。   突然领头的胖子“咦”了一声停住脚步,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刹不住车一个接一个摔到他身上,把他压得“哇哇”乱叫。吴邪好容易推开背后的老痒,抬起头不由跟着也“咦”了一声。   离他们几步开外,站着两人,其中一个头发微长,大热天居然还穿着皮背心,鼻梁上架一副黑色墨镜,回过头朝他们嘿嘿直笑,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怪异,但更令他们惊讶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。   吴邪爬起身,顾不上拍灰,朝那人叫道:“小哥!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7   07      张起灵应声望过来,眉头微皱没有出声。倒是一旁的黑眼镜,抬手向他们打起招呼,“啊哈,小朋友。要吃棒棒糖吗?”   “小哥!”吴邪又叫了一声,一脸警惕地盯住黑眼镜,慢慢向他们靠拢过去,“他在欺负你吗?”   黑眼镜瞧着比他们大几岁,神情满是轻佻,穿着又十分怪异,足足比张起灵高出一个头,居高临下地对着他,的确像是个混迹街头勒索钱财的小流氓。他对于吴邪的话有点吃惊,扭头看了张起灵一眼,玩味地笑道:“你朋友啊?哑巴,不介绍一下?”   张起灵却丝毫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,扫了他们一眼,竟然转身打算离开。   黑眼镜见状忙伸手拉他,“别急着走,我们的事,还没说完呢。”   张起灵刚要侧身避开,吴邪已经冲了上来,一头撞到黑眼镜的胸口,把他撞开几步,捏紧拳头瞪眼朝他吼道:“你别拉他!”   这下连张起灵都很意外,停下脚步回头看他。黑眼镜被撞得笑出声来,装腔作势地揉了揉胸口,“你是谁啊?凭什么不让我拉他?”   吴邪的脸涨得通红,余光偷偷看了看闷油瓶,声音不由小了下来,“我是他班长,不许你欺负他。”胖子不甘示弱跑过来,捡了根木头棍子站到吴邪身边,替他壮胆,“走开走开,别让胖爷动手揍你!”老痒跟在他后面,也伸出脑袋来喊道:“否、否则我们去、去告诉你妈妈!”   黑眼镜笑得咧开嘴,把双手摊开举到脑袋旁边让开了些,说:“没想到你现在过的还真不错,不过我说的……”   “不用说了。”张起灵打断了他的话,轻声回答他,“你走吧。”   黑眼镜闭起嘴,无奈地耸了耸肩膀,“行,我不说了。你自己再好好想想。”   张起灵点点头,拉上还在戒备的吴邪从另一侧巷口离开。王盟一直咬着手指在旁边看,瞧他们都要走了,急忙跑着追过去。路过黑眼镜身边时被他拦了下来,“小朋友你最乖了,告诉哥哥你叫什么,哥哥给你买西瓜吃。”   王盟对着他脸看了一会,摆了摆手,“不能告诉你,我不认识你。”把黑眼镜逗得哈哈大笑。胖子跑到巷口发现王盟还没出来,就回过身冲他大声嚷道:“王盟,你过不过来?不过来我不带你回去了!”王盟吓了一跳,忙朝黑眼镜摇手再见,一路跌跌撞撞追了上去。   吴邪回头好几次,确定了黑眼镜没有跟上来,才拉住张起灵的手安慰他,“小哥,你别怕,我们陪你回家。”老痒听了上前把张起灵挤开,着急道:“不、不行啊,我妈等我们回去吃、吃饭呢,老吴。”   一听有吃的,胖子来了劲头,凑上来问:“做什么吃的了?你家几点开饭?”   老痒掰着手指头给他报菜名,把胖子听得口水都要下来了,勾住老痒的脖子不肯放手,一迭声地催他,“快走快走,上你家去。”   “可是…”吴邪一脸为难,心说才夸下的口,这样就丢下闷油瓶,太不仗义了。   张起灵摇头说:“不用送。”看他一眼,又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区,“我到了。”   这小区离吴邪家不远,他不由吃惊道:“咦?上次和你一起回来,你怎么不说?早知道就能来找你玩了。”   “嗯。”张起灵不在意地应了一声,并不解释,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马路边,眼睛望着来往的车辆,“你跟他们走吧。”   胖子和老痒讨论完了菜谱,赶紧上前拖着他回去吃好吃的。吴邪倒着走了两步,看闷油瓶安全过了马路,觉得总算是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,大大松了口气,冲他挥手喊道:“那我走啦,以后来找你玩。”   马路对面的张起灵没有回头,也不知道听没听见,背影一会就隐没在小区的围墙内。   吴邪的痊愈,让班上的同学都很开心。学校的运动会马上要到了,虽然吴邪的体育谈不上有多出色,好歹在班里也算是平均水准以上,加上他班长的身份,如果缺阵,对士气影响很大。   拉壮丁一样填上各个项目的报名名单,阿宁与吴邪做最后的确认,“毽子和跳绳,女生这里全都报满了,三人投篮写你和解子扬?”   “对,再加上胖子,不用问他,你直接写。”吴邪点头,“还有什么项目没人报?”   阿宁把名单从头到尾检查一遍,“基本都有了,还差往返跑和三只脚。”   吴邪想了一下,说都写他的名字。阿宁笑道:“你把自己当超人呢?Super吴,你已经报很多了。不然你让张起灵去跑,他除了集体项目,一个都没报过。”   闷油瓶上体育课时,总不跟他们一起玩,吴邪也不太清楚他到底能不能跑,犹豫片刻,还是摇头说:“就报我的名,我能跑的。”   运动会当天,吴邪就后悔死了,累得像条狗,只差伸着舌头喘气。更要命的是,老痒前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,闹肚子拉稀,还没轮到他上场已经一个劲地直喊:“老吴,我不行,要漏出、出来了。”   吴邪才跑完往返,满头大汗正准备要去三人投篮,一听就着急了,“不能走啊,你走了没人抬我了!”可惜没能拉住捂屁股跑走的老痒,只留下他和胖子两个干瞪眼。   “大不了我一个人抬你,就你这小体格,胖爷抬两个都不成问题。”胖子满不在乎地说道。但是比赛规则里定了必须三人参赛,就算比体型,他们等于有三个,可如果老痒不能像他跑走的速度那般火箭似的归来,他们照样会被取消资格。   满操场望一圈,阿宁和云彩正在那头参加双人踢毽子比赛,没事的男生全跑去给她们加油了。吴邪冲他们喊了几嗓子,根本连个回头的都没有。正在着急,一眼扫到站在树荫下的闷油瓶,靠在树旁边低着头,不知道在干什么。   吴邪连忙跑过去,走近一看,发现他居然在打瞌睡,赶紧将他摇醒,拉着他往操场上跑,“小哥快跟我来,帮我们去丢篮球。”   张起灵一脸没睡醒的表情,被他拉到场上,听他解说:“你抱我这个腿,胖子抱另一个,把我抱到篮框下,让我投篮就可以了。”吴邪说完有点不放心,又指着胖子对他说:“你抱不动也不要紧,让胖子抱,你装装样子就行。”   张起灵没有说话,突然把他拦腰抱起来,走了几步放回地上,才说:“我能行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8   08      三人投篮的规则很简单,投球队员拿了球之后由运送队员抬到篮框下进行投篮,无论投中与否都必须马上返回起始地点继续拿球,如此往返十次,以进球数量计算结果。过程中,投球队员不能以任何方式接触地面,否则立刻计为失败。   张起灵站在场边看了几眼比赛的情况,点头示意他都明白了。   场上是隔壁班的小花正在投篮,手腕一抬,球就应声入网,简直百发百中。他们班的女孩子围在球架下又叫又跳,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响。   吴邪看着他,不由紧张起来,额头上的汗不停往外冒,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。   小花又顺利投中一颗,指着篮框露出胜利的微笑。他已经投了八次,每次都直落篮底,引发一片尖叫。抬着他的两个男生迅速转身往拿球的地方跑,小花还不忘回头冲女孩子做了一个安静的俏皮手势。   按照如此发展,小花拿下冠军是顺理成章的事。吴邪有些郁闷,他原本对这个项目满怀信心,为此偷偷做了不少投篮的练习,现在看来都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了。   沮丧间,肩膀被人轻轻按住。吴邪转头看,发现是张起灵,他一手搭在他肩膀上,在一片喧闹中,稍微靠近一点对他说:“别灰心。”   吴邪看他一脸平静,没有半分紧张的模样,暗自也定下心来,心说不能在他面前丢了士气,握拳拍拍自己胸膛,冲他大声回道:“看我的!”   最终小花得了九分。他的队友跑得太急,跌倒在篮框下,小花及时抱住另一个才没跟着摔到地上,不过球脱手掉了,少了一分。女孩子们纷纷唉声叹气地为他惋惜,小花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,下场时冲吴邪远远地竖了下大拇指,替他打气。   很快轮到吴邪这组,胖子听到叫号便要弯腰去抱大腿。张起灵叫住他,让他伸手一起来搭个轿子。轿子就是两个人相互交错握住对方手臂,组成一个平台,方便人坐上去。本来这是个最稳当的办法,但是也有个缺点,不方便使力,无法把人抬很高,在比赛中相当吃亏,所以几乎没人使用。   “哟呵!”胖子怪叫一声,斜眼道:“别全仗着有胖爷,这么十个来回,光靠胖爷一个人卖傻力气,也没戏。”   张起灵没有理会,搭好了轿子叫人上来。吴邪把脚跨到他们手臂中间,扶着肩膀往下坐。胖子急急忙忙提起手臂来试力气,却听到吴邪“嗷”地叫出声来,整个人往上一跳。   张起灵立即放开手,问他怎么了。吴邪吸了口气,有点不好意思,挠了挠脑袋才说:“没坐好,坐到蛋了。”调整好位置重新坐下去,一人一边将他抬到场地里,正式要开始比赛了。   负责计分的潘子把球递过去,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给他加油,“小三爷,就按平时那样投,我教过你的。”   吴邪坐在两人中间,只比他们高出一点,高高的球框显得特别遥远,和他练习的时候差很多,把握不大。不过他还是点点头,抱住篮球用力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  很快跑到球架子下面,张起灵突然手臂使劲,居然直接将人平平举起。胖子忙配合他的动作,把吴邪抬到胸前,见他一脸惊讶没有动作,咬牙喊他,“天真你快点,胖爷我可顶不住啊!”   吴邪顿时有了底气,发挥超出练习水平,连连得分。惹得球架下的小姑娘们焦急万分又喊又叫,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,影响比赛成绩。最终在叽叽喳喳连成片的“不要进”祈祷声中,逆势追赶投进九个球,与小花那组并列第一。   胖子退到场外,几乎立刻瘫坐在地上,揉着双臂直嚷嚷手要断了。吴邪还没褪去赛场上的兴奋情绪,脸蛋通红,揽住胖子的脖子左右摇晃,宣泄他的喜悦。张起灵立在旁边,似乎对比赛的结果并不在意,垂眼看着他们俩相互打闹,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。   吴邪一边笑着一边又扭头来拉他的手,眼睛亮晶晶的,“小哥,你力气好大呀。累吗?”   张起灵缓缓地摇头,汗水沾湿了刘海,顺着额角滑落下来,流到衣服里面。   偷偷朝他领子里看了一眼,吴邪去找潘子拿了一条毛巾,跑回来塞到他手里,“给你擦。”其实他也是满头的汗,小号的运动服都被汗湿了,贴在身上黏糊糊不太舒服,只能时不时用袖子往脸上蹭两下,蹭得袖口脏乎乎的,不好意思再去帮别人擦。   胖子躺在地上斜着眼哼哼道:“胖爷手都抬不动了,也没人来帮我擦擦……”   吴邪忙扑过去,掀起他的上衣铺头盖脑地罩到他脑袋上,扭来扭去抹了好几把,笑道:“擦干净没?还要擦么?”   胖子坦露着白花花的肚皮,手臂收紧把他摁到自己身上,想把热汗全蹭给他。两个人闹哄哄地扭作一团,嘻嘻哈哈怪叫连连。眼看就要让胖子得逞了,吴邪刚想求个饶,被人从背后一把提了起来,顺利脱离胖子的魔爪。   回过头发现是闷油瓶,毛巾挂在脖子上,拽着他手臂走开几步把胖子挡到身后。吴邪笑得肚子都疼了,两手撑在腰上,还不忘朝胖子挑衅。张起灵把毛巾盖到他脑袋上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灰,问他,“你全比完了?”   吴邪歪头想了一下,惊呼起来,“哎呀,还有一场!”   剩下的一场是低年级组里竞争最为激烈的两人三脚,又拼速度又拼默契,整场比赛总是意外不断,从没有常胜将军,所以往往被安排在最后压轴。   想到这个,吴邪只得又绕回去拖胖子,“你快起来,别偷懒了,就剩最后一场啦!”   “别叫我。”胖子紧闭双眼赖在地上死活不起,连衣服都懒得拉好,腰间的肥肉在拽扯中一晃一晃地来回摆荡,“胖爷已经累毙了,不会动了。”   气得吴邪要去踩他肚皮,可实在拖不动他百来斤的一身膘,无计可施。张起灵抱臂看了一会,上前对他们说:“我陪你去。”听到这话,胖子一骨碌爬起身来,勾住两人的脖子大声笑道:“还不快去?小心赶不上报到。胖爷我给你们加油助威!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09   “你不是站不起来吗?怎么现在又能跑了?”吴邪对胖子这种装死推诿的无赖手段表示强烈鄙视,跳到他背上咬牙切齿地要勒他脖子。胖子毫无压力地转了一圈,看张起灵去报到点换号码牌了才反手把吴邪勾下来,苦口婆心道:“你没看见么?刚才张起灵抬着你跑,半口气都不带喘的。”   “不喘气的那是死人。”吴邪推了一下打断他的话,“我问的是你,你扯小哥干什么?”胖子叹了口气,一脸同情的表情,“天真,胖爷发现你又升级了,简直二透了。你想,他抬着猪一样的队友都能跑得溜溜的,一会让他带着你跑这个,他能跑得慢?”   吴邪一想也对,瞧闷油瓶瘦得很,又不爱动,没想到力气居然那么大,跑动速度也不慢,和他搭档应该没有问题。再说两人三脚比拼的不仅是速度,还有配合。之前他只和老痒练习过,但是老痒现在指望不上,无论临时换成谁,都是零基础。何况以胖子的体型,万一在比赛时摔了,根本拉不住他,要是拉小哥,把握还大些。想到这里,不由把猪队友什么的放到一边,点头道:“对哦,有道理。”   胖子揉完鼻子,手偷偷往他背上抹了几把,又说:“所以啊,让他跑这场有什么不对?再说了,他什么比赛都没参加上,多不利于班级的稳定团结?胖爷这是在帮助他、和谐他。”   几句话彻底把吴邪说服了。张起灵领完号码牌,回来找他们,还拿来了比赛时用来绑脚的红绳子。胖子收住话头,装模作样鼓励了两句,冲吴邪挤挤眼睛,“加油呢天真,胖爷看好你的。别让隔壁的死人妖抢光了风头!”   小花是去年的冠军,今年的呼声也很高,拉拉队早就排列在跑道两侧,女生们的叫喊声震耳欲聋。   吴邪领着新搭档找了块人少的地方,蹲下身给他绑红绳子,边绑边安慰他,“一会你别紧张,跟着我跑就可以。去年老痒跟着我,拿了第二名呢,我会罩你的。”   张起灵低头看他笨拙地打出一个又一个松散的蝴蝶结,无奈地单腿跪到地上接过绳子打开了重新绑紧,不但把脚踝绑上,绕了几圈将脚底也缠住了固定在一起。吴邪蹲在旁边,好奇地看他动作,“为什么这么绑呀?脚都不能动了,小哥。”   张起灵没有立即回答,全部绑完了才抬头说:“这样好跑。”   “嗯。”吴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跟着他站起身。没想到一只脚被绑定之后,完全借不上力,一屁股又坐回地上去了。吴邪拽了拽红绳子,发现绑得非常紧实,闷油瓶站得像根木头桩子,没有丝毫的晃动,他很不习惯,撑着地面又试了一次,还是没能顺利起来。   张起灵伸手把他拉起来,揽着他腰,带他走了两步。吴邪跌跌冲冲地抓紧他胳膊,小心翼翼迈开腿。他脚一动,闷油瓶就仿佛明白他的意图,立刻跟着他做出反应。几次下来,吴邪信心爆满,趴到他肩膀上,得意地说:“小哥你学得好快,你看他们…”指指四周磕磕绊绊的同学,“没准我们还能得第一呢。”   张起灵没接口,负责的老师远远向他们招手,示意快轮到他们上场了。低一年级的已经比赛完毕,王盟不出所料跌了一跤,坐在赛道上放声大哭,潘子边哄他边抱他下了场。   两人像连体婴一样走到起跑线后面站好,吴邪兴奋地到处看。他们班的女生也到齐了,站在跑道边和小花的拉拉队势均力敌,胖子的喊声夹杂在中间尤其明显,一个抵仨,像只战斗力十足的小公鸡叫。   吴邪扭回头,捏捏张起灵的手臂,又眨了眨眼睛,继续小声向他许诺,“拿了第一名,我请你喝汽水!”   小花就在他们隔壁的赛道上,听见他的话,笑道:“第二名也没关系,我来请你们来喝。”   “那来比比看!”吴邪扬扬下巴,咧嘴笑起来,“小哥他…还有我、才不会输给你的!”   小花轻松地耸耸肩膀,接下这份挑战,“我会在终点等着看的。”   发令的老师站到起跑线边上,比赛马上就要开始。吴邪不由地开始紧张,张起灵把他的手勾到自己肩膀上,靠近他耳朵小声说:“抱紧,别松手。”吴邪疑惑地看他,不知道他的意思。张起灵没有多做解释,只是又说了一句,“相信我。”   一声枪响,几组人马同时冲了出去。有冲得太急的,才跑出几步队员就麻花似的扭在一起绊倒在场地上,直接退出了比赛。小花和他的搭档配合十分默契,节奏契合,跟一个人在跑步一样,没有分毫的停滞,远远快过其他选手。   但是这并不包括吴邪,从起跑的那一刻起,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像在飞。张起灵抱着他腰,把他整个人夹起来,脚步不停,直奔终点而去。吴邪和他侧胸贴在一起,心脏擂鼓一般“扑通扑通”疯跳,想到他刚才说的话,才恍然明白过来。   瞧他嘴角抿起,知道他是在用力气,吴邪赶紧搂紧他脖子,脚下尽量放松,只跟着节奏摆动。由于两人的脚绑得很牢靠,远远看着跟他们俩一起在跑没有差别。   快到终点时,已经把小花甩开好几个身位的距离。在吵翻天的助威呐喊声中,他们没有悬念地率先撞线。吴邪被放到地上,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了,抱住闷油瓶连蹦好几下,才想起脚被绑着,又改成抓他肩膀使劲摇晃,“赢了!小哥我们真的赢了!”   胖子带头冲过来,一把熊抱将两人同时抱起来。班上的同学也像潮水一样涌动过来,把他们围在中间,不断尖叫。吴邪被推来搡去,都分不清方位了,不知背后让谁撞了一下,整个人贴到闷油瓶身上,脸都贴到一起了。   张起灵侧过脸,嘴巴擦过他脸颊贴到耳朵边,低声对他说:“别忘记请我喝汽水。”   吴邪连连点头,举臂高呼,“我请大家喝汽水!”   豪迈地在小卖部开了一整箱橘子汽水,吴邪给小花也拿去两瓶,才跑回闷油瓶旁边,把得到的奖牌巧克力掰成两半塞给他,“小哥,你吃这个。”   张起灵摇摇头,沉默地喝汽水,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高兴的样子。   吴邪纳闷地看看他,自己咬了一小口尝味道,“不苦啊……”   张起灵侧过脸看他一会,似乎笑了一下,拿起他咬过的那块放进嘴里,“是甜的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10   10      闹哄哄庆祝完,大家精疲力竭地各自回家。吴邪与老痒勾肩搭背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大半,拐了个弯就撞见王盟被人堵在围墙根下面。那人他们还都见过,就是上回堵闷油瓶的小流氓——黑眼镜。   “王盟!”吴邪立刻冲那边叫了一声,“你过来,快过来!”   王盟懵懵懂懂望过来,吸了吸鼻涕,又看看黑眼镜,咬着手指呆了一会,才背着书包屁颠颠跑过来问他,“什么事呀?”   吴邪一把将他拉到身后,远远地对着黑眼镜挥拳头,“你干嘛!想挨揍啊!”老痒也指着他装出威胁的模样,“你、你、你别过来啊。”   “我没干什么坏事,给他讲笑话呢。”黑眼镜摆出无辜的表情笑了笑,“不信你问他——下面的你还听不听,王盟?”   王盟听了忙探出脑袋点了点,“要听的,那下面呢?”   “下面啊,哈哈哈…”话没说完,黑眼镜自己先抱着肚子大笑起来,笑得东倒西歪的,“下面…没有啦!”   吴邪心说这笑话怎么那么耳熟,好像谁给他说过似的,有点想追问。不过想到自己的立场,硬是忍住了,依旧绷着一张恶狠狠的脸。   拉着还在问为什么的王盟转身要走,黑眼镜追过来,停在几米开外叫住他,“小班长,你们班的哑…哦,是张起灵,他人呢?”   他出来的时候,闷油瓶还在教室。但是吴邪不愿意告诉他,便没好气地回答道:“早就走了。”  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,又端详了他片刻,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,耸肩道:“哎,原来已经走了,怪不得没看见。”边说边倒退着往后走去,抬手挥了两下,“王盟,下次再来找你玩。”   王盟点点头,也朝他挥手,“哥哥再见!”   吴邪连忙把他手压下来,吓唬他,“别理他,他是坏人。”   王盟想了想,掏出一把水果糖,困惑地说:“他还给我糖吃呢……”剥开一颗西瓜味的放进嘴里,舔舔手指,“好!吃!你们要吃吗?”   吴邪拿了一颗橘子味的,想想还是不太放心,让老痒和王盟先走,自己跑回校门口。等了一会,看见张起灵低着头从里面出来,便迎上去拉住他,“小哥,我们回家。”   接下来几天,他都以种种借口叫上闷油瓶一起。直到学期快结束,也没再看见黑眼镜来,这让他很是高兴。另外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是,暑假要来了!   但是过暑假前,必须先考试。   一说起考试,班上几乎哀鸿遍野。尤其是老痒,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背单词,总也背不对,急得满头大汗。吴邪都不敢去跟他说话,生怕听他多念几遍,自己背的单词里也会多出好几个字母来。   胖子倒是无所谓,破罐子破摔,反正他的成绩永远维持在同一水平线——不及格。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放弃,考试当天一早就到学校,趴在课桌上刻小抄,比谁都认真,把他的桌面刻得坑坑洼洼,狗啃过的一样。完了还不放心,扑住吴邪,要他考试时机灵点。   吴邪知道他的意思,点点头,又侧脸看看张起灵,小声对他说:“你要有不会的,可以抄我的,我不会告诉老师的。”   结果老师一进教室头一件事便是让他们把座位换了,气得胖子鬼哭狼嚎。   考试的成绩要等期末的家长会上才会通知。老痒估计自己很糟糕,回家都不敢和他妈讲话,坐立不安熬了几天,决定拉上人陪他一起偷听家长会。   胖子对此嗤之以鼻,“不就是揍一顿的事嘛,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,实在挺不过就跑,还能生吃了你?”   “我妈不、不会揍我、我的。”老痒无比沮丧,“哎、哎呀,你不懂。”   吴邪忙安慰他,“别急,我陪你来。”胖子不忘参一脚,“胖爷可没说我不来!”吴邪看他,纳闷道:“你来做什么?你不是不怕揍吗?”   胖子勾住他俩脖子,朝他们神秘兮兮地挤眼睛,“你们看呀,张起灵长那样,他妈妈肯定很漂亮。”老痒听了直摇头,“肯定没、没我妈好看。”胖子不理他,继续对吴邪抖眉毛,一脸你懂的表情。   吴邪想了一下,说:“那万一是他爸来呢?”   胖子抠抠鼻子,“那……就看老痒他妈呗。”被老痒当即一拳捶下去,哇哇乱叫,揪着人扭打起来。   吴邪对此其实也很好奇,他虽然最近常和闷油瓶一起回家,可还没有机会进他家门见他爸妈。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?吴邪心说,也和张起灵一样不爱说话,一家子的闷油瓶吗?   于是三个人各怀鬼胎,约好了晚上一起来学校。   这是学期末最后一场家长会,来得家长很多,进了教室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。里头的人吴邪能认出一大半,可是始终没发现有谁和闷油瓶很像的。他瞪着眼睛又看了一圈,回头问胖子,“你有看到吗?”   胖子指着窗户里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两眼放光,“你瞧!那个!”   吴邪跟着他的指头望过去,是个非常漂亮的大姐姐,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,甜甜的,“这个?……不像啊,一点都不像。”   “切!”胖子哼了一声,“天真你什么眼神?这么像都认不出来?胖爷可是一眼就瞧出来了,这个绝对是云彩的姐姐,以后就是胖爷我的姐姐。”   吴邪被他说郁闷了,心说我看云彩姐姐干什么啊?   老痒盯着他妈看了一会,越发慌张,跳回地上,说:“老吴,去陈老师那、那里看成绩吗?我心里、心里实在没底。”   他们又从教学楼外面绕到另一侧的老师办公室,按惯例先扒窗户瞅了一眼。瞧了一眼,吴邪不禁“呀”出声来,胖子忙捂住他嘴,低喝道:“喊什么!天真你找死呢!”吴邪把他手掰开,指指里面压低声音说:“小哥也在。”   三个人贼头贼脑再往窗户里瞧,果然是张起灵,正和陈文锦在说话,隔着玻璃听不见他们说什么。陈文锦背对他们,不时动笔写几笔,写完之后从成绩单中抽出一张,一起交给了张起灵。   “**。”这下连胖子都不淡定了,骂骂咧咧,“凭什么?凭什么他可以直接拿成绩单,不用给家长?”   吴邪也十分迷茫,拉拉老痒的袖子,“我们去前面看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11   11      躲躲闪闪贴着墙根跑进楼里,正看见张起灵从办公室里出来,迎头撞到一起,忙拉他躲到楼梯下面。   “小哥,你怎么也来了?”吴邪警惕地看看外面,他们私自跑来学校,让老师抓到就糟糕了,带到家长面前,整一个现行犯。   老痒挤过来,结结巴巴向他打听,“有看到、看到我成绩吗?及格没?”   胖子不管他们,只跟着看热闹,拿过成绩单一项一项看过来,眼都瞪圆了,“靠!全是一百!你这是抄着谁的了?”   张起灵摇了摇头,也不知是说他没看到老痒的成绩,还是说他没有抄别人的。   吴邪凑上去瞧,真的全部满分,门门第一。原本他们班上总是阿宁的成绩最好,男生都考不过她,让他们很没面子。如今闷油瓶替他们出了头,把胖子兴奋得就像自己考出来似的,搭住他肩膀嘿嘿直乐,“牛掰啊,这回看那小娘皮再嚣张!”   “小哥你好厉害!”吴邪跟着高兴起来,“你爸爸妈妈呢?快给他们看,肯定会表扬你的,给你做好吃的。”  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,低声回答他,“都不在。”   “没关系,我爸妈也出门了,今天是我三叔来。”吴邪安慰他。胖子听了羡慕得很,“真好,都没人来打你们屁股。”   老痒在一旁翻翻全满分的成绩单,又想起自己的,情绪更低落了,“我情愿被打、打屁股……”   胖子煞有其事地拍拍他后背,“别哭丧着脸了,不吉利的。反正来也来了,胖爷带你们开开眼界,去鬼屋吧!”   一听到“鬼屋”两个字,吴邪的寒毛都竖起来了,想不通胖子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来,但是脸上不动声色,转头看老痒。老痒也在看他,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,又各自强作镇定地彼此分开。   “怎么样?走吧!”胖子继续充满热情地做着鼓动。   张起灵漠然地否决了他的提议,“我不去。”   胖子被他扫了兴,拧起眉毛不甘心地追问道:“为什么不去?你害怕啊?”   张起灵张了张嘴,看看吴邪,却没再说话,拿回他的成绩单,转身独自往楼梯上走。   “**!”胖子跟在背后喊他,“胖爷问你话呢!要是害怕就直说!”吴邪忙上去拽住他,“别叫啦,小心让老师听见。”胖子哼了一声,回身揽过他们俩肩膀,“不理他,咱们走!天真你上回说要晚上来,胖爷我十分同意。现在机会正好,你们谁都不许跑。”   话说到这份上,吴邪后悔都来不及,被胖子一路拖着往旧校舍去。再回头看,发现闷油瓶也站在上层的楼梯上看他们,吴邪只得无奈地向他挥挥手。   穿过体育馆,就能看到黑幽幽的教学楼,两层高,上下层的窗户都装了铁栏栅。他们蹲到矮花坛前观察地形,夜里的风带着凉意,吹在胳膊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。老痒偷偷凑到吴邪耳朵边问他,“老吴,你不是最怕、怕黑吗?现在不怕了?”   硕大的月亮透过稀薄的云层撒下清亮的光,吴邪抬头看了两眼,紧张地吞了口唾沫,跟在胖子后面冲他摆手,“你别说了,说多了我会乱想的。”   三个人撅着屁股排成一串,偷偷地接近目标。教学楼的正门上挂了一根粗壮的铁链,被生锈的锁头牢牢锁住。胖子拽了几下,哗啦啦掉下一地铁锈的粉末,他抹抹手掌,又带着伙伴转到另一边的侧门。   侧门上没挂铁链,不过也是上了锁的。胖子学电视里的样子,找了根小钢丝在钥匙孔里捅来捅去,憋出满头的大汗仍是没能捅开。老痒小声劝他,“别、别费劲儿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   胖子白忙活了半天,恼怒异常,丢开钢丝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,“***破门!”没想到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居然被他一脚踹开,拍在里面的墙上反弹回来,震落了门框上积满的灰尘,灰蒙蒙一股土腥味。   吴邪打了好几个喷嚏,扇开尘土探头朝里张望。漆黑一片,借着斜斜的月光,只能依稀看到走廊的轮廓。胖子在他背后推了一把,兴致勃勃地说:“你们看,没有胖爷搞不定的。走!进去看!”不由分说地拉上两人摸进楼里去了。 小心翼翼挪到走廊上,逐渐能够适应黑暗的环境,吴邪环顾四周,到处都挂着破棉絮般的蜘蛛网,一不注意就粘人一脸。三个人紧挨着往里面摸索,走廊两边是教室,有些锁了,有些没缩。没锁的教室里堆满破桌烂椅,叠在一起像座小山。   胖子挨着个儿一间间去开门,无比手贱。走到走廊到底最后那间,门才打开一半,就有个东西黑糊糊地窜了出来,迎面扑到他们中间。老痒惊得原地跳起张嘴大叫,“啊啊啊啊——”   吴邪心一下蹦到嗓子眼,拿手臂朝外一挡,那东西贴着他脸轻巧地划过,只留下一股浓郁的骚臭味。三个人猝不及防挤到一起摔在地上,滚得一身灰尘,等爬起身已经找不到那东西了。   “**!”胖子吐了几口吃进嘴里的灰,粗声粗气地问他们,“那是什么?”   老痒吓得都不结巴了,“是鬼!一定是鬼!”   吴邪惊魂未定,靠着他们俩谨慎地查看四周的黑暗,唯恐又窜个什么出来。   “快点出去,这里有鬼!”老痒仍在惊恐万分地试图说服他们,“不信你们听,有声音…”   走廊里真的就如他说的,传来一点模糊的声音。吴邪屏住呼吸,侧耳听着,声音断断续续地回荡,分不清是楼里还是楼外发出的。他们仨慢慢退到教室里,把门关上,顶在门背后,仿佛躲在坚固的掩体后面。   声音越来越近,渐渐清晰起来,是脚步声,同时还有晃悠悠的灯光从头顶的小玻璃窗上扫过。胖子胆肥,翻起身探头看了一眼,立刻矮下身低声骂道:“他娘的是裘老头。”   听到这个名字,吴邪不禁缩了缩肩膀。裘老头是他们学校的看门大爷,面相凶狠,学生们都很怕他。要是被他逮到,那可比让老师抓住了还惨。   “怎么办?”胖子把声音压到快听不见了。吴邪吁出口气,想了一会,指向教室里破破烂烂堆在一起的杂物堆,“先藏起来。”   能躲人的地方不多,吴邪好容易找到一处,弯腰屈腿藏好,胖子也跟着挤了进来,顿时把他挤出去半边。吴邪发力要挤回去,结果胖子动都不动,反而又把他顶出来不少。   “你……”吴邪无暇与他多说,只得爬了出来。老痒连连招手让他过去和他一块,可那地方藏一个人已经够呛,只得摆摆手。走廊上的脚步声近在耳边,不出几秒就要达到门外,吴邪团团转了两圈,情急之下跑到门后贴着墙根紧紧站住。   裘老头打开门的一瞬间,吴邪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。他和对方只隔着一块门板,能清楚看到手电的光柱扫过房内的各个角落,昏黄的光照下,影影绰绰的杂物堆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。裘老头探进来略微扫了几下,便要转身出去,突然就听黑暗中传出一声颇为响亮的“扑哧”声,随即一阵浓烈的臭气顿时弥漫整个房间——有人放屁了!   循着声音,裘老头捂着鼻子从杂物中揪出不断挣扎的胖子,留心之下,很快又找到了躲在椅子底下抖动不停的老痒。   吴邪透过门缝,眼睁睁看着他们俩被裘老头一手一个提出教室,背脊上浸满冷汗,脑子里乱哄哄的闪过很多念头。胖子一手背在身后,像摇尾巴一样拼命朝他摆手,一边喊叫,“好汉做事好汉当,你要抓就抓胖爷,别碰我兄弟!”   “这话去跟你们老师讲。说!是哪个班的!现在就带你们过去,告诉你们家长!”裘老头牢牢按住他脖子警告他,不让他逃走。   吴邪缩在门板后面,等到外面完全没有了声音,靠着墙壁一点点摸到门口,试着开门出去。不料却发现,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已经让人锁死,他被独自锁在了鬼屋内。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12   12      大门内侧的把手早已脱落,吴邪扒着门板的缝隙使劲拽拉。外面被裘老头用链条重新锁住,最多只能拉开一条近十厘米的缝隙,他尝试着往外挤,努力了几次,都无法成功,还险些卡住脑袋。吴邪退回来摸摸耳根后蹭破的地方,疼得很,看来这里是出不去了。   他不敢发出更大的声响,怕再把裘老头给引来。原地站了一会,回身往走廊里摸。原本三个人在一起,虽然也有点害怕,可毕竟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让人安心很多。现在只剩下他独自一人,浓郁的黑暗变得更加使人琢磨不定,总感觉里头好像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可怕事物。   吴邪沿着墙壁摸进教室,试着爬上桌子打开窗户,老式的铁制窗框上结满锈垢,好不容易打开一扇,窗外还有成排的栅栏。他半趴在窗台上透过栏杆的空隙抬头看天上的月亮,有些薄云飘来,时不时遮住部分的光亮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   他又抓住铁栏栅使劲摇晃,结实的铁条纹丝不动,打破了他的希望。   “喂!”吴邪向空荡荡的栏杆外低低喊了一声,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他等待了片刻爬下窗台,蹲到地上,胳膊抱住膝盖沮丧地低下脑袋,自言自语道:“怎么办……”   风从栅栏间穿过的“呜呜”声,在安静的教学楼里兀自回荡。吴邪闷声不响地抬手臂蹭掉额角的汗水,站起身继续去其他房间寻找出路。他挨个查看底楼的窗户,身上沾满落下的灰尘和蛛网,又累又脏,可始终没能找到足够大的栏栅缺口以供他脱逃。   不知耗去多少时间,吴邪甚至有些绝望,想放声大喊,喊人来救他。但是一想到胖子离开时对他的示意,又不甘心如此轻易浪费用伙伴们的“牺牲”所换来的宝贵机会。   在扬起的尘土间,他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,急忙用手紧紧遮住嘴巴,把声音都捂在手心里。打完喷嚏他揉揉鼻子,打起精神,决定上楼去看一看。   老旧的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“咯吱”的呻吟,吴邪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向上摸索,楼梯上没门没窗,伸手不见五指,每走一步都是一场冒险。他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,唯恐眨眼之间就会有恐怖的东西出现在眼前。   可这样也没什么用,眼前尽是黑,黑得分不出深浅浓淡。吴邪手脚并用连爬带摸,他甚至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级的台阶需要他攀爬。   “不怕,我不害怕……”他喃喃地鼓励自己,尽力克制嗓音的颤抖,以此驱赶对于黑暗本能的恐惧。但目不能视的不安仍然强烈地笼罩着他,让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猜测有多少鬼怪隐藏在他身边,虎视眈眈地等待机会。   这些想法一旦起了头,便完全无法控制。吴邪加快速度,跌跌撞撞逃似地往楼上跑,不敢回头。慌乱中不知道摸到了什么,居然带着温热的感觉,还是毛茸茸的,从他手边一下溜了过去,留下一串指甲摩擦地板的细碎声响。   吴邪吓了一大跳,整个人扑倒在木阶梯上,撞得鼻子发酸,眼泪都飚了出来。他闷闷地“呜”了一声,强忍住疼痛要爬起来。不料那东西并没有跑远,悉悉索索又回来,贴着脚背好像要往他裤子里钻。   这远远超过了吴邪的承受极限,他发疯似的蹬腿,将那个可怕的东西远远甩开。过于剧烈的动作使他失去了平衡,顺着楼梯一下子滑了下去。凸起的木阶梯边缘顶在他肋下重重地擦过,火辣辣的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吴邪拼命伸手,本能地试着去抓扶手,可下跌的速度实在太快,以他的力量根本拉不住。   吴邪惊恐万分,脑子里一片空白,以为自己要死了。突然手臂被大力拉住,硬生生止住了他跌落的势头,他看不见是什么拉住了他,抬起头茫然地眨眨眼,声音里流露出浓重的哭腔,“谁?谁在那里?”   “我。”那人又把他提起来些,很快回答道:“吴邪,别怕。”   听到这个声音,吴邪愣了愣,吸吸鼻子,疑惑地确认道:“小哥?”   对方没再说话,握住他手腕,慢慢将他拉到身边。吴邪借力摸索着爬过去,摸摸他的手,又摸摸他的脸,刘海很长,盖过眉毛,嘴角抿着,是闷油瓶没错。 “小哥,你怎么在这里?”吴邪安下心来,紧贴着他的胳膊扫视周围,依旧是看不见,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。   张起灵带他站起来,牵住他的手一点点往楼上走,“我在教导处遇见他们。”   吴邪顿时捏紧手心,“被抓去教导处了?胖子和老痒?”   张起灵“嗯”了一声,又说:“没有提到你,所以我……”   “他们怎么样?会处分他们吗?”吴邪焦急地询问道。   张起灵将他带到楼上,站在黯淡的月光下仔细查看他的状况,有几处蹭伤,其余都还好,脸上黑一道黄一道,脏得惨不忍睹,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,等他回答。便对他摇了摇头,“不清楚,我办完手续就出来了。”   “手续?那是什么?”吴邪听不懂,歪着脑袋皱了一下眉头。   张起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拉他手往前走,“我带你出去。”   “怎么出去?”吴邪疑惑地跟在他后面,不忘提醒他,“我找好久,都没有找到出口,还碰到很恐怖的东西,小哥你一定要小心!”   “那里…”张起灵指指走道尽头,“有扇窗坏了,可以爬下去。”   窗前堆了很多杂物,只留下一条狭小的缝隙。他们还没走近,就见从里面窜出一团黑影。吴邪毫无准备,几乎原地跳起。闷油瓶挡到他前面单手一拨,黑影落到地上,朝他们“喵呜”叫了一声,掉头钻进暗影里。   吴邪看它沿着墙根一路拐进空教室,才长长吁了口气镇定下来,擦擦脑门上的汗,赶在闷油瓶开口前,拍他肩膀做出安慰的样子,“不要紧,是只小猫咪,不咬人的。”   张起灵无语地看他一会,转身上前搬开杂物。吴邪也去帮忙,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挪开,掉出好几只死老鼠,滚到他脚边,细长的尾巴搭在他脚背上,把他吓得呆立在当场,再不敢动一下。   “死老鼠而已。”闷油瓶弯腰提着尾巴把那几只老鼠远远丢开,学吴邪刚才的样子说道,“不会咬你的,放心。”   如此一来,说得吴邪都嘿嘿笑起来,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,扒到窗台前往外面瞧。这里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,风呼呼地朝里灌进来,铁栅栏也烂断了几根,想必由此进出的野猫不在少数。吴邪比划了一下,洞口大小足够他们钻出去,底下有一棵梧桐,粗粗的树杈支过来,正好能让人踩着爬下去。   “小哥……”吴邪迟疑了片刻,回过头让到一边小声说,“你…你先下去吧!”   张起灵看他一眼,似乎有些明白,没有说话,率先爬上窗台动作利索地从洞口跳出去,稳稳地落到树杈上,他回过身仰脸对探出脑袋的吴邪说:“跳下来,我能接住你。”   吴邪仍在犹豫,看看离窗口足有几米远的地面,又看看闷油瓶沉静无波的眼神。   月光下,张起灵朝他伸出手,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,“吴邪,相信我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13   13      “小哥,你要接好我!”喊完这句,吴邪闭眼咬牙纵身跳下,心惊胆战地跳进了闷油瓶的怀抱里。张起灵稳稳将他抱紧,退到树干旁,见吴邪仍不敢睁眼,便贴着他耳朵悄声说:“你看看,没事了。”   吴邪皱着鼻子等了好一会,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,“啊!真的呀!”两人已是窝在梧桐树上,初夏嫩绿的树叶遮在他们头顶,夜风吹过发出沙沙的轻响。张起灵揽住他腰,帮他靠着树干慢慢坐到树杈上。   “会爬树吗?”休息过后,张起灵问他。   吴邪看看脚下,有点犯难,他没爬过那么高的树。斟酌良久,他小声回答道:“会一点…”   张起灵不很在意,踩了踩树干,抬手把上衣脱下,拉长袖子往他身上绑,“我背你下去。”   “不行。”吴邪忙摇头,他知道闷油瓶力气很大,一个人爬下去绝对没有问题。带上他的话,万一失手,两个人都得挨摔,太拖累了。   张起灵对他的反对充耳不闻,几下将他绑到背后,试了试力道,开始找地方下去。吴邪伏在他背上挣扎起来,“小哥,你等等,别……”闷油瓶光裸的脊背贴在他胸前,潮潮的满是汗,摸上去滑溜溜的,脱了衣服在月光下看起来特别白,而且体格偏瘦,让人感觉像欺负了他似的。   张起灵轻啧一声,回手勒住他屁股,“别动。”  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,树下反倒传来了声音,“大侄子,你就下来吧。”   “呀!”吴邪趴在闷油瓶肩膀上往下看,惊讶道:“三叔,你…你怎么来了?”   吴三省站在下面夹着烟头,笑眯眯地望上来,“我就知道,有解家那小子,肯定也得有你,果然没叫我猜错。”   张起灵拧起眉头,戒备地看他。   吴三省扫他一眼笑了起来,“怕什么?快下来,摔了有三叔帮你垫着。再不下来,你文锦阿姨就该来了。”   听了这话,吴邪乖乖不再乱动,让闷油瓶驮他一点点下树。   吴三省在下面托着他屁股,把他放到地上,叼着烟头打量这俩脏成了泥猴的小崽子,“长本事了?让我大哥知道了,看怎么收拾你。”   “三叔…”吴邪知道吴三省的脾气,上去抱住他大腿,仰起头奶声奶气地求他,“你别告诉我爸爸,好么?”   吴三省被他蹭了一腿的尘土,气也气不起来,只得摇头叹气道:“瞧你,脏不脏?赶紧跟三叔回家洗澡。”说着指指站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张起灵,问他,“你同学住哪里?我们先送他回去。”   吴邪眼睛一转,回身拉过闷油瓶的手,“小哥,跟我回家吧。”   “那怎么行?”吴三省制止道:“你别闹,小朋友哪有晚上不回家的道理。”   张起灵被吴邪拖着手,沉默地看着他俩,不置可否。   吴邪煞有其事地向他三叔解释,“他爸爸妈妈都不在家,所以他才自己来开家长会。他一个人在家,会害怕的。到我们家来,我陪他睡觉,他就不会害怕了。”   吴三省一下明白过来,哈哈大笑,“我看是大侄子你自己害怕了吧?”   “才没有!”吴邪涨红了脸还要否认。张起灵已经对他们点了点头,“嗯,去你家。”   问清楚情况,吴三省用自行车驮他俩回家,进门第一件事,先把两只脏猴子丢进浴室里。吴邪的衣服已是看不清颜色,头发间落满蜘蛛网。张起灵被他蹭得背上全是灰,手臂上还有他握出来的黑手印,脏得不分彼此相得益彰。   等他们扒了脏衣服,吴三省按着吴邪要给他洗头发。吴邪见张起灵在旁边瞅着,格外不好意思,挣扎着推开他三叔,“我会洗的,让我自己来。”   吴三省乐呵呵地收回手,没有戳穿他的大话,看他有模有样地开了水龙头往头上淋水抹洗发膏。吴邪坐在小板凳上,卖力地揉了几下,大概太脏的缘故,都没有像平时那样揉出白白的泡沫来。他很纳闷,又不愿意表现出来,只能继续埋头在头发上使劲。   放在外面的手机响起铃声,吴三省围了条毛巾开门出去,不忘提醒吴邪,“多用点洗发膏,别舍不得。”   吴邪答应了一声,又挤了满满一手洗发膏胡乱抹到头发上。这次果然马上揉出了泡沫,把他得意得更卖力地搓洗,搓出大把的泡沫顶了一脑袋。多余的泡沫星子滴下来沾到眼睛上,辣得他睁不开眼,用手背揉了两下,生生疼出两包眼泪,硬是瘪嘴忍着不敢喊他三叔。   张起灵察觉到他的不对劲,低下脑袋凑到他前面看,赶紧抓住他手,拉他到水龙头下冲洗,“别擦,越擦越疼。我帮你洗。”   吴邪疼老实了,不再反抗,乖乖让闷油瓶帮他洗。好容易洗干净了,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,泛着泪光,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,辩解道:“我平时不是这样的,刚才是不小心了,真的!你别动,我来帮你。”   张起灵坐着小板凳,正好到他胸口。吴邪这回洗小心了,泡沫都堆在头顶,不敢让它们掉下来,还学着平时大人帮他洗的样子问他,“哪里痒吗?”张起灵摇摇头,表示没有。吴邪赶紧把摇落到脖子上的泡沫重新推回去,捧着他脑袋捏来捏去。   冲冲洗洗几遍弄完,吴邪小光猪似的跳进浴池里,招手道:“小哥,你快进来。”他们家老宅子,自己砌的池子,分外宽敞,吴邪泡在里面简直都能游泳了。  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,终于脱掉短裤跟着跳进池子。吴邪凑到他旁边,好奇地看他。   “你看什么?”张起灵半张脸埋进水里,不自然地避开一些。   吴邪的脸蛋被水汽熏得红彤彤的,看看门口,才转头回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:“小哥,你长毛了吗?”见闷油瓶默不做声望着他不回答,又比划着向他解释,“像我三叔,就在这里,很大一蓬。胖子说他也有,有了才能算男人。你…你有吗?”   其实吴邪自己也没有,所以问得挺不好意思的,划了几下水,余光瞥见水面下闷油瓶白条条的,只有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线,便游到他面前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张起灵捞起胸前的挂件给他看,是很小的一个玉雕,雕得像只大狗。   两个人头靠着头正在研究,吴三省打完电话推门进来,见他们都进泡上了,也解开毛巾跨进池子,眯起眼跟着瞧,笑道:“狗什么狗,这叫麒麟。”   吴邪十分茫然,“麒麟?动物园里好像没有呀。”   “麒麟是个厉害东西,动物园里关不下。”吴三省把挂件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两眼,“底下还有章,是个玉玺…好东西啊,哪儿来的?”   张起灵收回挂件,低声说:“从小带的。”   “真好看。”吴邪似懂非懂地羡慕道,“以后我也要买一个,一样厉害的。”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14 (全文完)   14      张起灵的衣服脏得没法穿了,吴邪光着屁股抱来自己的给他,“你穿这个,我只穿过一次,还很新的。”把印着小鸡的内裤塞到他手里,吴邪拣了一条小白熊的给自己套上,见闷油瓶看着他不动,迟疑道:“洗干净了,不脏的,小哥…你不穿吗?”   张起灵没出声,把裤子穿上,又套了件小汗衫,跟着吴邪去他房间。吴三省给他们又搭了一张小床,摆在房间另一头,“大侄子来这里睡,让你同学睡大床。”   等吴三省关灯出去后,张起灵躺了一会,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睁开眼发现吴邪抱着枕头站在床边,才擦干的头发乱蓬蓬地翘着,正在俯身观察他。看到他醒着,吴邪小声说:“小哥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不会不习惯吗?”   张起灵沉默半晌,将薄被子掀开一角。吴邪立刻手脚并用爬到床上钻进被窝,笑眯眯挨着他躺下。也许是光脚站地上的缘故,他的脚丫凉凉的,张起灵没有躲开,任由他贴在小腿边。   “小哥。”吴邪面向他侧过身,挪到枕头边,“还好你来找我,要不、要不…”重复了几遍,也想不出合适的说法,只能靠过去拉他的手,“谢谢你。”   张起灵也转向他这边,低声道:“不用。”   吴邪很久没和小朋友一起同床睡觉,格外兴奋,简直没话找话,“明天就放暑假了,你想好要去哪里玩了吗?”   这回张起灵没有回答他,而是翻了个身,重新仰面躺平,手也收了回去。   “附近好玩的地方你不熟。”吴邪自告奋勇,数给他听,“南边的小河,可以钓虾、摸螺蛳,运气好的话,还能钓到小鱼。”   吴邪伸开手掌比划了一下,接着说道:“但是游泳不行,被大人知道会挨打的。去年我和老痒下水摸鱼,回来差点没让我爸爸打死。屁股肿得一个礼拜坐不下去。”   张起灵听着扭过头来,“很疼?”   吴邪点点头,仿佛又想到了那时的苦楚,揉了揉自己的屁股,“你要是喜欢游泳,我们去游泳馆,潘子叔叔经常带我去。”   说了那么多好玩的,都不见闷油瓶感兴趣,吴邪停了下来,微微撑起胳膊踌躇道:“小哥,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玩?”   “不是。”张起灵立刻加以否认。   “那……你已经约好以前学校的同学一起玩了?”吴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,毕竟闷油瓶转学过来的时间不长,和之前的同学感情肯定更好些。   张起灵没有马上说话,他难得现出些犹豫的神色,开口道:“没有联系,我和他们都没有联系了。”   “为什么呀?”吴邪不能理解,在他心里只要是好朋友,再远的距离都可以写信或打电话,怎么会失去联系呢?   “我这样的人,离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,就好比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。”张起灵的声音越说越低。   吴邪坐起身来,摆手打断了他的话,认真地说:“绝对不会!你要是消失了,至少我会发现。”   张起灵停住了口,沉默地看着他。吴邪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,但是光线太过黯淡,不能肯定,挠挠脑袋,重新躺回去,又朝着暗幽幽的天花板用力保证了一遍,“绝对不会的,你相信我。”   等吴邪昏昏沉沉地醒来,天已经大亮。他抱住被子揉揉眼睛,困顿不堪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。嘴大张到一半,想起闷油瓶睡在旁边,忙捂住嘴巴扭头去看。床边空空的,脱下的汗衫整齐叠放在枕头上,人却不见了。   吴邪穿上小拖鞋,蹬蹬几步跑下楼,找到吴三省拽着他手臂猛摇,“人呢?小哥人呢?”   吴三省正在刷牙,含着满口牙膏泡沫说不出话,低头吐干净了才蹲下来说:“你同学,一早就回家啦。看你睡得熟,没叫你。早饭想吃什么?三叔带你去街上吃。”   “已经走啦…”吴邪有点失落,垂头丧气地挪到一边解开裤子坐到马桶上,“我想吃街口的小馄饨。”   吃完早饭,吴邪精神饱满地要开始过他幸福的暑假生活了。稍微盘算了一下,决定先去找闷油瓶,早上没告诉他一声就独自离开的事,总让他感到不太安心。 闷油瓶住的小区离他家不远,就隔着两条马路,虽然他们放学一起走过几回,但始终没去他家玩过。一路逛进他们小区,远远瞧见他要找的那栋楼下停着一辆大卡车,车边站个人正指挥工人忙忙碌碌地往上运东西。   吴邪跑得更近一些,看清了那人的脸,惊讶地顿住脚步。   那人也看见了吴邪,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果子,腮帮子鼓着边嚼边挥手向他招呼,“哟呵,小班长,怎么不过来?”   吴邪瞪着他那副招牌似的黑眼镜,警惕地摇头,不肯上前。   黑眼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,咽下嘴里的东西,冲楼里大声喊道:“哑巴,你班长来找你了!”   没过一会,张起灵从楼里出来,无视黑眼镜的小动作,径直走到吴邪面前,见他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,拉上他手避到树荫下。   吴邪看看卡车又看看他,“小哥,这是在干什么啊?”   张起灵眉头蹙起,避开他的目光,抬头望向天空,停顿了几秒,“我要走了。”   “走?”吴邪想了想,下意识地问他,“去哪里?”   张起灵只是摇头,没有回答。   “那…等开学了,你再回来吗?”吴邪不甘心地追问道。   张起灵低下头,叹了口气,“我要搬去别的城市,转学的手续,我办完了。”   吴邪想不明白,昨天还和他在一起睡觉的闷油瓶,怎么说走就要走?一时说不出话来,与他面对面呆呆立着,满脸困惑。   黑眼镜吃光了他那套煎饼果子,看不下去,拍了拍手在远处喊道:“要出发了,有话赶紧说呀!”   他们同时扭脸望过去,卡车果然已经装完,后栏板都关上了。黑眼镜踩在车头的踏板上,向他们大咧咧地笑了一声,转身钻进了驾驶室。   张起灵回过头来,抿了抿嘴角,“吴邪,我走了。”   吴邪愣愣地点点头,“小哥,你记得要给我打电话……写信也可以。”   张起灵不再说话,放开他手走到卡车边,跟着黑眼镜进入驾驶室,重重关上车门。   吴邪站在原地,看着卡车缓缓发动,从他面前开过,想想还是不对,咬着牙跟在后面急匆匆地追过去。   眼看已经开出几十米的卡车又猛然停下,张起灵跳下车跑了回来。他拦住吴邪,口气颇为生硬,“你别跟着。”顿了一下,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麒麟玉玺,转而给他套上,看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:“我会回来的,回来找你。”   说完这句,没有任何犹豫,重新回到车上,扬长而去。   吴邪懵懵懂懂地呆了一会,才想起要离开。等他走出小区,卡车和闷油瓶都早就没有了踪影。他沿着小区的围墙独自走着,小小的麒麟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,随着步伐一下下敲在他胸膛上。他伸手捂住麒麟和发痛的胸口,慢吞吞地蹲下身体,缩在街角小声哭了起来。      完 没看错,这文…它完结啦!   这是一个转学生转来,转学生又转走的故事,该说的都说完了。   如果还有什么后续的发展,那大概会是这样吧。   多年以后,小花去了北京,老痒跟着他妈出了国,留在身边的朋友只剩下胖子一个。可这并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友情,好兄弟可以写信、打电话嘛。   胖子没有考上大学,但是为了多结识新鲜的女大学生,便自告奋勇帮吴邪提行李,送他去大学报到。   进寝室时,已经有个先到的,床都收拾好了,不过人不在。   胖子丢下行李箱,满房间转悠,突然大叫起来,“天真,你快来看!”   吴邪没好气地问他,“看什么看?不是说来帮我收拾的吗?”   胖子揪着吴邪衣领,指着对床的床头让他看,“别说胖子不帮你,你自己看,那是什么!”   吴邪有点近视,又隔着蚊帐,看得不十分清晰,凑到那边偷偷掀开蚊帐再一看,立马吓了一大跳,居然是一把黑沉沉的长刀!   两人嘁嘁喳喳对着刀正指指点点,寝室门被推开——黑刀的主人回来了。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END======================= 二年二班吴班长笔记 番外 五星战队   五星战队   吴邪取下头盔,擦了一手热汗。他屏气凝息听了片刻,才从石棺背后探出脑袋。墓室里空空荡荡,只有两侧的长明灯影无风自动,更添几分阴森骇人。   小心扫了一圈,确认不见血尸的踪迹,吴邪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。墓道纵横交错,蜘蛛网似的,又藏了很多机关,稍不注意就着了道。刚才就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血尸,把他和队友都冲散了。按开头盔上的通讯器,里面只传来一片“沙沙”的噪音,可能被屏蔽了信号。   他揉着膝盖想了想,蹲到地上画出一张简略的地图。根据粉星的情报,地宫应该就离这里不远,只是不知道入口的方位。眼下的情况,与其无头苍蝇一般出去寻找队友,还不如直接去地宫碰碰运气。   拿定了主意,吴邪重新戴上头盔,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。墓中的甬道昏暗冗长,石壁上描画的镇墓兽栩栩如生,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下露出噬人的凶态。吴邪一边奔跑一边用手握住胸前的麒麟玉玺,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的、骗人的、不用害怕。   避过两个机关后,他来到一个分岔路口。八个岔口从左向右,每个都深得望不到底。该选哪一个?他踌蹉地停下脚步,以前听家里的二叔说过,奇门遁甲里有八门这一说,可具体怎么说的他已经记不清了。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,心说反正总有一条是对的,便咬牙胡乱选了一条钻了进去。   这条道很平整,走出几百米居然都没碰到机关。吴邪暗自庆幸,看来是找对路了。又走了几步,蓦地只觉脚下一松,整条甬道猛烈摇晃起来,后方传来隆隆的巨响,脚底的地面也随之震动不停。吴邪回过头,瞪大双眼,一块圆滚滚的巨型石球正沿着墓道向他急速滚来。他脑子里瞬间转过七、八个念头,可都不及细想,巨石已到了眼前,唯有立刻逃命。   他咬紧牙关拼了命地拔腿狂奔,耳后全是巨石滚动碰撞的可怕声响。他喘得厉害,心里充满了恐惧,更多的是不甘。他下墓已有好几个小时,严重的体力透支让他的双腿像被灌满了铅,沉重不堪。   身后的石球越来越近,只要停下半秒恐怕立马能把他碾成肉饼。在他筋疲力尽,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,忽然间,有人一下子把他架住了。吴邪被拉得向前一扑,险些跪到地上。他吃惊地抬头去看,发现是他失散的队友们,不由高兴地叫出声来,“蓝星!黑星!你们没事!”   这两个人都没有理会他,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,力气极大,简直是拖着他在跑,速度立即快上许多,几下便拉开了与巨石的距离。跑了一段,又猛地一拐弯,带着他钻进一条暗道里。幸好躲得及时,石球几乎贴着他们的屁股轰隆隆地滚过去,碾得碎石飞溅。   眼看暂时安全了,吴邪很快恢复过来,用脚蹬地,示意他可以自己跑。两人放开了他,毫不停留地在前头开路。吴邪跑了几步就后悔了,他们俩的速度太快,跟上他们得用尽全身的力气。埋头使出吃奶的劲头追了十几分钟,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两个影子。   刚想喊一声等等他,领头的突然一停。吴邪来不及刹车,一头撞到他们背上,撞得鼻子发闷,险些掉下眼泪。蓝星回过身伸手拦了一把,才没让他摔到地上。   吴邪眼冒金星,靠着他喘了好几秒,逐渐缓过神来。   前面的黑星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让到一边示意他往前看。浓重的暗影里伫立着一片黑色的轮廓,占地极广,一眼看不到边界。他呆呆地看了一会,猛然意识到这就是地宫的真实面貌。   找到地宫,就能找到大魔王黑眼镜,也就能见到被他带走的——闷油瓶!这么一想,吴邪瞬间激动起来。他这次和伙伴们一起来,经历了千难万苦,就是为了救回闷油瓶,现在目标近在眼前,只等他救人了。   想到这里,他迈开腿便要冲过去。蓝星却一把拉住他,将他拉到身后。吴邪满是不解,刚要开口问他,一旁的黑星已经流矢一般窜了出去。顺着他跑走的方向看过去,不远的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怪鸟,黑压压地连成一片,嗷嗷怪叫着,似乎在攻击什么。   “跟上。”极为简短地说了一句,蓝星带他从另一侧包抄。吴邪依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,不过没有时间细想,紧紧跟着他奔过去。越是靠近,怪鸟的叫声越是凄厉刺耳。吴邪竖起耳朵,听到其中夹杂着几声叫骂,这骂声精神十足,花样百出,即使连续大骂二十分钟,保证都不带重样的,便知道是谁,心里大乐,跑上前大声喊道:“黄星顶住!我们来帮你了!”   “黄个蛋啊!等着你们来,胖爷早死成死胖子了!”胖子吐了口唾沫,单手举起他的溶液枪回头几个潇洒的点射,当即打下十来只怪鸟。虽然他身上蹭满了土,衣服也破了几处,不过动作敏捷,与他沉重的体型完全不成正比。他边打边跑,洋洋得意地嚷道:“你们还不如去帮粉星那个死人妖,免得他死得难看。”   黑星已在另一侧击落数只怪鸟,渐渐与他们汇合。蓝星看看吴邪,抽出背后的黑色长刀,跃到战场中间。胖子有了帮手替他守住身后,气势更胜,几乎枪枪命中,打得怪鸟们哀叫连连。   吴邪扫了一圈,没有找到粉星,反是发现了一只貌似头领的怪鸟。他从背后悄悄掩过去一枪打出,把那怪鸟打折半边翅膀,“扑通”一声摔到地上。他追上前去,正要补枪,却见那怪鸟突然不成比例地张大了嘴巴,露出满口的獠牙。接着从它的嘴巴里面吐出了一只猕猴一样的生物,动作极其敏捷,一下子就蹿到地上。仔细看能发现这猴子没有皮,浑身血通通的,竟然似乎是那怪鸟的一种器官。   口中猴四处看了看,很快注意到吴邪,顷刻间便朝他扑了过来。   吴邪举枪射了两下,都被猴子灵巧地避开,再往后退,不知踩到了什么,脚下一滑,一屁股跌坐到地上。   胖子远远看到,发狠喊了一声,可是根本赶不过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口中猴跳到吴邪身上。吴邪能清楚看到猴子嘴里锋利的牙齿,不由开始发抖,心里害怕万分,拼命挥动双手,想甩开这恐怖的东西。   正当口中猴即将咬住他的瞬间,从右侧猛地闪过一道强光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然后他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闪过,只听“梆”的一声,一把黑刀一下刺穿了口中猴的脑袋,带着一蓬血花被钉到地上,刀刃没进地里大半截。   吴邪吓得赶紧爬起来,回头看蓝星站在不远处,左手还保持着甩出刀后的动作。而在他身旁的则是身穿粉红战服,高举手机的粉星——解语花。   五星战队终于全员到齐!   口中猴被灭,怪鸟们失去了头领,顿时群龙无首,四下溃逃。   胖子无心恋战,急匆匆奔过来,搂住吴邪猛拍他后背,“天真你吓傻啦?没事吧?”   吴邪被他拍得咳嗽不止,好不容易站直身体,回答道:“没事没事,差一点点就真的要挂了,还好有你们。”   “擒贼先擒王,厉害的是你啊,小三爷。”小花收起手机,笑眯眯地围上来,看他有没有受伤的地方。刚才要不是他用手机上的闪光灯阻了口中猴那么一下,恐怕蓝星的飞刀也来不及救下吴邪。   有惊无险地击退了怪鸟,五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进地宫,讨论了几个方案都不够稳妥,听得吴邪心急如焚。   小花安慰他,“别急,越是这种情况,越急不来,必须把事情分析透了,才能决定该怎么做。这墓里古怪颇多,你之前说的那个八门迷阵,如果我没猜错,只怕都是死门,贸然硬闯,只是送死。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,抬眼看看黑星和蓝星,又继续道:“至于那条暗道,可不是人人都能幸运地找到。”   吴邪听了这话,模糊想到些什么,正想问问清楚,却听身旁胖子肚子里发出一连串巨大的“咕噜噜”声。胖子摸摸肚皮,嘿嘿笑道:“上顿饭都过去大半天了,再不找点吃的垫吧垫吧,没力气干活啊。”   被他这么一说,他们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,都觉得饿了。吴邪摘下头盔挠挠脑袋,问道:“你们谁带吃的了?”   黑星嗤笑道:“要吃的还怕没有?”说着用拇指点点身后怪鸟的尸首,“要多少有多少,现场活杀,保证新鲜!”   吴邪看到怪鸟血糊糊的样子一阵后怕,但瞧其他几人都没意见,便没有说话,找地方坐了下来。黑星拖过两头还算完整的怪鸟,交给蓝星,让他用黑刀去毛。胖子则是不知从哪里找来木材生上火,准备烤怪鸟肉吃。   吴邪待了一会,靠到小花身边,看他摆弄手机,“这里没信号,你手机还能用?”   小花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,“怪无聊的,玩会儿俄罗斯方块。”   黑星也凑过来,跟他们聊天,“都说那黑眼镜那家伙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,你们知道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吗?”   “他吃西瓜不给钱!”吴邪立刻回答他。他看过《小兵张嘎》,里面的坏蛋吃西瓜从来都不给钱。   黑星听了摇摇头,不屑道:“吃个西瓜而已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你们这样找他,难道是去要西瓜钱?”   “当然不是!”吴邪捏起拳头,脸上现出愤怒的表情。   “那是什么?”黑星对这个话题无比感兴趣。   “嘿!还不是为了张起灵嘛!”胖子把处理好的鸟肉架到火上,在一旁插话,“他小子跟着黑眼镜跑了,把我们天真急得,非要组个队伍去救他。胖爷不过就是喜欢个黄色,就让我当什么黄星,土得掉渣,幸好老子没说自己喜欢粉红色。”   小花放下手机笑了一声,“我只是来帮小三爷忙的,什么颜色我都没意见。”   吴邪激动地站起身来,说道:“小哥被带走了!难道我们不去救他?这算什么朋友!”   胖子把烤好的鸟肉塞到他手里,拉他坐下,“救啊,怎么能不救?胖爷是这么没有义气的人吗?不过天真你想,如果小哥真是自己要跟那什么黑眼镜走的话,你打算怎么办?”   吴邪捏着鸟肉愣了愣,低头看看胸前的小麒麟想了一会,咬牙低声说道:“他说过要回来的,他说过的。无论有多危险,我都一定要把他带回来!”   “哈哈哈哈!”一边的黑星突然大笑起来,抬手解下头盔,露出脸转头对一直都没有出声的蓝星说道:“抱歉,我实在没忍住。哑巴,你真不打算说点什么吗?”   吴邪无比吃惊地瞪着他鼻梁上的黑眼镜,张大了嘴。坐在他对面的蓝星沉默地取下头盔,用他无比熟悉的淡然眼神看向他,缓缓开口说道:“带我回家。”   吴邪猛地睁开双眼,对着天花板愣了几秒,才缓过神来——刚才那些只是他在做梦。   那么荒诞的剧情,怎么可能,吴邪心说,闷油瓶当初走的时候,自己有那么难过?想到这里,他转过头看看对床,完全没有动静,估计还没醒。   醒了一会神,他捞过枕头边的手机,瞧了眼时间。不早不晚,正好八点。我靠,睡过了!吴邪低骂一句,从床上一跃而起,叮叮咣咣地爬下床,拿上东西要去洗漱,还不忘叫上室友,“快起快起,迟到了!”   对面那床上却迟迟没有反应,原来闷油瓶也会赖床?吴邪纳闷地回头,发现张起灵正侧身靠在床边,垂眼看着他,见他转过来便对他勾勾手指。   吴邪走到他床下仰起脑袋问他,“小哥,怎么了?”   “吴邪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很沉,透着浓浓的倦意,“今天周六,没课。”   “呃?”吴邪倒退到寝室中间探头看看另外两张床,都空着。果真是周末,本地的室友都回家去了。其实吴邪也是本地的,不过……他挠挠脑袋,放下脸盆,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睡糊涂吵醒你了,你再睡会儿吧。”   张起灵应了一声,“上来一起睡。”   上来?一起?睡?这三个词连在一起,似乎可以延伸出无数的引申含义啊。吴邪脑子转得几乎冒烟,扶着梯子动作僵硬地爬到他床上。张起灵没挪位置,仍旧靠在外侧。这意味着吴邪只能往里面去,他叉开双腿小心地跨到里侧,缩在闷油瓶和墙壁中间慢慢躺倒。   寝室的床都是单人的,下面书桌上面床铺。吴邪不敢做出过大幅度的动作,侧躺下之后正对着闷油瓶。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咫尺,闷油瓶还微微眯起了眼睛,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让他心里十分别扭。尴尬地清清嗓子,他又慢腾腾地转了个身,改成对着墙壁。   感觉张起灵的手搁到他腰上,似乎离他近了些,轻缓的呼吸时断时续地吹在他脖子根上,吴邪顿时紧张起来。他要干嘛?我这样把屁股朝着他,他会不会以为老子想干嘛?他胡思乱想着,浑身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,两只手怎么放都不自在。   张起灵倒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,单是揽着他腰,一会就睡了过去。吴邪等了许久,听着他的呼吸慢慢沉下心来,不知不觉间,迷迷糊糊地也跟着睡了过去。   再醒过来时,已是将近十点,一个回笼觉睡得整个人都精神了。吴邪轻手轻脚转过身来,明亮的光线下,能看出张起灵闭起的双眼下带着的淡淡阴影,看来是累坏了。他定定看了一会,忍不住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,是软的,还有点暖。   张起灵却笑了,同时睁开眼,与他对视一眼,伸手勾住他脖子翻了个身,将他压到下面,狠狠吻了回去。   “你……”吴邪的话都被堵回嘴里,“唔唔”几声过后干脆放弃挣扎,抱着他后脑开始回应。   吴邪第一次接吻时,既不会张嘴,也不懂换气,撞得牙齿咯咯作响,活像是打架。当时的张起灵没比他好多少,但现在已是全然不同了——舌头顶开牙关,肆意掠夺他的气息,舌尖扫过敏感上颚的瘙痒感,激得他头皮发麻,立刻就有了反应。   他们俩正是十七八九的年纪,用胖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屁话形容,就是看着一锅番茄酱都能勃起,何况搞成这样。吴邪扒着他后背往上拉扯他的背心。闷油瓶顺势向后,兜头褪了出来,跨开双腿压在他腰上,一手解开睡裤腰带,掏出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包,稍微撸了撸,翘起的前端直直对着吴邪的鼻子。   吴邪盯着他的动作,不由咽了口口水,支起上身追了过去。张起灵身上有些出汗,吴邪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,笑道:“咸的。”其实他也一样,趁着闷油瓶弯身去拿润滑,他一把脱掉沾上汗水的睡衣,又滚到一边要脱裤子。   张起灵重新把他压住,下身硬邦邦地顶在他小腹上,哑声道:“我不吃甜的。”他的舌尖带着使人融化的热度,透过湿漉漉的水声,在他耳朵旁来回打了几个转。吴邪忍不住偏过脑袋让了让,不然他怀疑自己简直立刻就能射出来。   张起灵没有在意,撑起身挤了点润滑的软膏,往吴邪的下身摸。他的睡裤松垮地挂着,翻滚磨蹭中已被扯到腿根。闷油瓶的手伸到他裤腰里,首先碰到的就是他竖起的性器,握进手心里,像根棍子。   吴邪低低“操”了一声,腰不自觉地跟着向前顶送,在他手掌里摩擦。快感如电流,从闷油瓶手中传出,夹着劈啪作响的火花直击他的心脏。他闭起眼忍过一阵酥麻,抽了口气拿过丢在一边的软膏,直接挤了半管到手上。   闷油瓶的东西蹭着他腿根,已经湿了一片。吴邪伸手到他腿间,也替他套弄起来。透明的软膏沾满手掌,擦在阴茎上发出“咕咕”的滑腻声,肌肤相贴的地方热得发烫,好像火烧在身上。两人离得极近,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,浸满情欲的气息。   “小哥…”吴邪刚想说点什么,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猛地在他们寝室里响起,惊得他几乎跳起来。他僵着动作听了几秒,彻底放弃了置之不理的侥幸念头。这是胖子给他设的手机铃,他敢打赌如果他现在不接,胖子能直接打到他手机没电。   吴邪看看闷油瓶,又看看远在他床头欢叫个不停的手机,神情十分懊恼,支起身打算爬回去接电话。不想张起灵却示意他别动,回身退到扶梯边,单手搭着床架,一步就跨到吴邪床上,转眼便将他的手机给拿了回来。   比起他轻松地在相距近两米的床铺间凌空来回,吴邪更在意的是——闷油瓶他!竟然都不遮掩一下!勃得老高的下体,就这样在寝室正中央晃悠!   张起灵若无其事地把手机递给他,十足一派君子坦荡荡的风范。   吴邪别开眼睛,满脸通红地背过身接起电话。胖子的声音轰隆隆地响起,他却一句都没听进去,脑子里塞满了刚才的画面。虽然他现在对性事已不陌生,可这样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正面冲击,还是头一回。粗,长,而且笔直,怪不得两把都握不住,吴邪想着忍不住又偷偷用余光打量过去。   张起灵靠到他身后躺下,低头亲他肩膀,手探到前面重新圈住他有点软下来的性器揉弄。吴邪猝不及防,差点叫出声来,忙蜷起身体让到一边,对着电话大喊道:“你别乱来啊!”   胖子满不在乎,大大咧咧地反驳道:“胖爷我这样怎么能算是乱来?你看云彩,每次见到胖爷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,照我看意思是大大的!”   “大什么大啊,她那是有礼貌,见谁都笑眯眯眯眯眯眯……”吴邪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,感觉闷油瓶把软膏涂在他屁股上,开始揉他后面,顿时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,扭动着要逃。   张起灵一下侧身压住他,嘴凑到他耳朵边,哑声叫他别动,另一手沾了润滑顶进他后穴里慢慢揉按。吴邪让他弄得腰间酸麻,腿都软了,咬着嘴唇不敢出声,只能小口小口地喘气。   胖子还不气馁,继续说服他,“你看胖爷这玉树临风的身段,跟云彩那是郎才女貌天上人间。再说天真你现在整天泡在学校里,周末也不回家,找都找不着你,准是看上哪个花姑娘了,对吧?带出来一起吃个饭,胖爷帮你过过眼,你顺便再叫上云彩,老同学聚一聚,多好的机会!”   吴邪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,下身硬得流出水来,早已无心听他讲话,胡乱“嗯嗯”地要挂电话。张起灵扳过他脸,吻吻他嘴唇,低声问他,“来真的吗?”他的阴茎就抵在臀缝里磨蹭,鼓胀的头部一次次蹭过入口,故意似的,并不插入。   吴邪心说都这样了,还假得了吗?可嗓子干得厉害,声音断断续续的,喘了几回才说完一句,“你来就来,别问我。”   “就知道天真你够哥们!等着啊!胖爷这就坐车去你们学校,到了再给你打电话!”电话那头的胖子听到这话,还没等他回答,已经高兴得立刻挂了电话。   张起灵取走他电话,说:“那就专心点。”说罢将他腰稍微提起一些,直接顶进他体内。他动作带着急切,看来忍耐已到了极限,被湿热紧窒包裹的感觉,让他不由吸了口气,适应了一会才开始缓缓抽动。   细致的扩张免去了绝大部分的疼痛感,可被撑开的饱胀酸涩仍是无法避免,吴邪垂下头,把脸埋在手臂里,即使闭上眼,也能清晰感受到张起灵是如何在他身体里进出的。这个念头所带来的快感,甚至远远超越了生理上的。   张起灵的手掌在他布满热汗的背脊上抚摸,从交合的地方,到凹陷的腰窝,再到凸起的肩胛,最后摸到他脖颈边扳着他肩膀重重抽顶了几下。吴邪被他顶到深处,扬起脖子发出无意识的呜咽声,挂在颈间的红线滑到脖根。   他呼吸粗重,下身蹭在床单上,留下一大片湿黏的痕迹,欲火舔舐他剩余的理智。闷油瓶也是愈发情动,俯身压到他背上,腰部快速抽送,又深又急,几次从股间滑出,马上又重新顶了回去,鼓胀的顶端在入口来回研磨,带来没顶的快感。   吴邪回过头,脸色潮红,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要说什么,却只是倾身过去吻住了张起灵。两人贴在一起缱绻地接吻,无声的情欲弥漫在初夏闷热的空气里。   吴邪又坚持了一会,小腹深处的酸麻感冲得他头皮发麻,神智逐渐模糊,只想发泄出来。张起灵收紧手臂,把他揽到怀里,咬着他脖颈加快节奏。吴邪后面不能自控地阵阵痉挛,绞得他又插了十多下后,停下动作闷闷地哼了一声,也射了出来。   两人侧躺着喘了片刻,张起灵从他身体里退出来,还有点硬的阴茎抵在他屁股上轻轻摩挲,蹭下不少滑腻腻的体液。吴邪在高潮的颤抖中终于回过神来,长长吁了一口气,翻过身对着他。闷油瓶的眼睛很黑,残留着些许还未退却的情欲,这是别人都看不见的,吴邪不禁有点得意,上前与他亲了个嘴。   待到唇分,张起灵一手搭在他肩上,拈起他脖间的红线。整条红线泛着年月长久的白,末端垂挂一枚小小的玉玺,雕刻成麒麟的模样,十分威风。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,问他,“为什么一直不拿下来?”   吴邪想了想,把玉玺抽回去握到手心里,刚要说话,塞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起,又是胖子的。他无奈按下通话键,只听到胖子的声音大呼小叫,“我可到啦,天真你人呢?快带上你媳妇儿,还有云彩!来请胖爷吃饭!”   吴邪愣了愣,心说我媳妇儿?谁啊?随即反应过来,险些乐出声,捂住话筒对闷油瓶挤挤眼睛,笑道:“走吧,吃饭去。吃完回来再告诉你。”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DLOVEE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